城市灰色生活的片段与追问
在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市生活久了，便有了一些有意思的值得品味的见闻。现不妨记录五则，说不定聪明的读者在阅完这些文字后，会悟出一些生活的真相与真味。果真如此，我这个舞文弄墨的码字者，就可以找到可以共鸣的知音了。
一砸人的和被砸的
如果一个穷凶极恶的暴徒当众公开用硬物将一个人砸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那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事，派出所的民警肯定会将肇事者绳之于法，甚至会有几位见义勇为者挺身而出。但我说的并不是这回事，我说的是高空坠物。
我曾经在《家住一楼》的小文里，轻描淡写地提到过高空坠物，不过那篇小文讲的主要是环境卫生问题，之于高空坠物，当时的认识还没有提高到现在的层次。譬如一个月前我上街吃早餐，生活就现身说法的给了我一次很好的人性教育。这里可能稍做一点说明更好，我所在的小城的经营者已经不满足他们实际的营业面积了，就像他们日渐膨胀的欲望，他们把营业范围扩展到馆店门前的空地上。对此城管部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不管白不管，管了也白管。那天早上，我正是坐在那家饭店门前的某一张桌子旁开始享用早餐的。我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街头的风景。突然，邻坐的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大叫一声，继而响起了哀凄的嚎啕声。你可能明白了，这是高空坠物惹得的祸。当我寻声望去，那靓丽的姑娘不但灰头灰脸，而且脸上还淌着血水与泪水，正抱头痛哭呢！她的身旁是一堆臭哄哄的散乱的垃圾！此时此刻，用餐的人们开始了国骂，可是望着饭店上方的十几层楼房，究竟谁是肇事的元凶呢？这恐怕是个难解的生活方程式。楼上的每一家住户都可能是潜在的凶手，他们也都可以推卸责任……好在那姑娘只是皮外伤，到诊所缝几针包扎一下就可以了。我当时想，这姑娘命大，倘若楼上抛下的不是垃圾袋，而是酒瓶砖头什么的，我目击的可能是触目惊心的死亡事件。
当然受害者不止她一个。在本地的新闻媒体上，不时出现因高空坠物将人砸伤砸成脑震荡，甚至将人砸死的坏消息，至于肇事的元凶没逮着几个。读到这儿，倘若你家住高楼林立的都市，出行时肯定会格外小心。因为高空坠物就像悬在城市上空的一枚枚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你头顶上或身旁引爆，更可悲的是，这种事搞不好你还得自己埋单！
二卖菜的和管卖菜的
我经常摇着轮椅到居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你可别小看了菜市场，那里上演的一幕幕人间闹剧，实际上是社会生活的一种缩影。譬如卖菜的和管卖菜的，实际上就是菜贩和城管，更深一层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关系。两者之间连绵不断发生纠纷与冲突，也正是我关注与追问的话题。
这些年搞活市场经济后，城乡那种壁垒森严的界限似乎被抹平了。不信你看看大担小担在城市街头巷尾卖菜的农民，他们起早贪黑地卖菜讨生活，风里来雨里去的可真不容易。应该说，农民的生活习性和城里人有着较大的不同。譬如吃饭，城里人很斯文的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而乡下人可能端着饭碗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吃。所以菜贩涌到城市，就有可能冒犯城里人的规矩，就像我所在的江南小城，早些年菜贩们像放羊似的满大街乱摆，阻碍了交通不说，还影响了市容。这时候，城管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而由此生发的诸多的不愉快事件，恐怕是卖菜的管卖菜的都不情愿看到的。
先举个例子给你听，在菜市场，我亲眼目睹了这样令人心酸的画面：一个年逾半百的农村妇女，因随意摆摊卖菜，被两个城管人员又推又搡，不但她的秤被折断，菜篮子被踩扁，还把绿油油的青菜用脚踩烂。那农村妇女自然不依不饶，又哭又闹，但最后只能自认倒霉。在一旁的我看了很不是滋味，从年龄上讲，那农村妇女可以做两个小年轻的母亲了！虽然他们在秉公执法，但如此野蛮粗暴的作法，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他们可以说乡下人素质低，没修养，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农民种点菜卖点钱容易吗？这还是比较文明的，还有比这更暴力的。一个菜贩同城管发生争执，竟遭来一顿老拳的痛揍，打掉了一颗门牙！
走进菜市场，就像走进一个小社会，这里的故事可谓俯拾皆是。我不想赘述，我只是感到茫然。当管理者骂被管理者乡巴佬、被管理者骂管理者土匪时，两者之间的人际关系就已经严重失和了。尽管我同情弱者，但我还是认为双方都有不妥的地方。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重要的是教育农民，而用暴力和侮辱的方式只能激起被管理者的不满与反抗。
三开车的和撞车的
自从地球上出现机动车辆后，世界上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丧生在车轮下，或造成终生残疾的惨剧！于是我们的生活中又出现了另外一种特殊的人际关系：开车的和撞车的，实际上就是肇事司机和受害者的关系。
车祸对久居城市的我自然不会陌生。每每从媒体或街头巷尾闻悉车祸，我总会心头一沉：咳，又一个生命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并不是桤人忧天，每个行走在道路上的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面对一辆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我们的目光总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那不是车辆，而是潜在的或伪装的无情的生命杀手。所以，我们出门坐车时难免提心吊胆，并虔诚祈祷：但愿可怕的车祸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同时，许多血淋淋的车祸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肉体是软弱的，汽车是坚硬的，人和车相碰，是会丢掉身家性命的。比较难办的是，这档子事防不胜防，你不撞车，车却撞你。让你无从躲闪。
我并不想具体地陈述血腥的车祸事件，我只是想告诉你发生在我们城市郊区的这样一则新闻：一个司机在傍晚的山路上撞倒了一个青年妇女，他见她没有死，还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竟将车子倒过来，直至把生命垂危的女青年压成肉饼后才逃离了现场……当作为被告的肇事司机出现在法庭，法官问他为何如此惨无人道时，他这样解释道：如果压个半死不活，我会赔很多钱，压死赔得就少了一些……当然，撞死撞伤人逃离现场的司机不止他一个，在这里，人性的残忍和倒退令人不寒而栗。倘若司机撞死人白撞能够成立的话，那么红尘中人谁还敢出门上街呢？面对那一辆辆疯狂的杀人机器，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与无助！
再说受害者-----我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说明一个问题。有一小学生放学路上被的士刮倒，其实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但孩子的家长得理不让人，不但让儿子住了近一个月的医院，还索取了一笔不菲的赔偿费。尽管这位司机吃了哑巴亏，但我们还是有理由这样沉思：当开车和撞车的发生纠纷时，双方是否都可以平心静气地追问自己的良心。
不论如何，生命是宝贵的，金钱也是宝贵的。但是，当生命和金钱同时摆放在道德的天平上时，手握方向盘的司机应慎重选择，否则你就极有可能成为魔鬼。
四施乐的和寻乐的
这种提法可能有些隐晦和含糊，我只是想斯文地写作。如果你听不明白，不要紧，让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指的是卖淫女与嫖客。其实，这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一种人际关系和社会现象。在我所生活的江南小城，这一灰色的龌龊的风景同样存在。
我们知道，自人类从群婚制演变为一夫一妻制后，婚外的性关系是法律所不允许的，也将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但是，这一丑陋的社会现象并未随着严厉的打黄扫黑而终结，而是像夏天鱼塘里的水草在水底神秘地蔓延。这种事儿白天发生的概率可能会少些，在朦胧的夜幕下，这种两厢情愿肮脏的交易就已经在暗中进行了。一个出卖色相，一个抛出金钱，这看似平等互换的交易，实际是人性倒退与堕落。在这里，施乐的和寻乐的都是极其不光彩的角色，一个寻求的是感官的刺激，一个寻求的是对金钱的满足，可谓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我说过我同情的是弱者，在我看来，施乐的大多是来自偏远乡村的原本善良纯朴的姑娘，因财富的匮乏与社会分配的不均，她们自愿走上这条路的廖瘳无几，更多的是被迫的，或出自言不由衷的原因。所以，她们应该是弱者，尽管她们在挖掘自身的资源过那种极不体面的生活，但她们似乎应该归类于弱者的行列。而寻乐的则是地道的强者，他们用手中的金钱，肆意占有婚姻之外的女性，尝试家花没有野花香的那种味道，本身就是站在享乐和优势的位置上的。这是畸形的堕落的两种人，但我们最先拯救的应该是施乐的而不是寻乐的。
在我所生活的山清水秀的江南小城，当夜幕降临，江岸和桥头就会出现这些不三不四的身影。涂脂沫粉的妖艳女郎在寻找猎物，流着口水蠢蠢欲动的财大气粗的嫖客也在寻找猎物……当然，这是我们可以用肉眼发现的，我们无法发现那些暗箱操作的诡密的身影。我不得不用到妓女这个词，她们潜伏在城市的某一角落，她们有点像神出鬼没的地下工作者，她们的身份也变化无常，在一些宾馆、舞厅、桑拿浴、发廊、休闲屋等娱乐场所。应该不会缺少她们迷离的扭曲的身影……我忽然想到一位“有识之士”的高见：卖淫女廊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起码她们满足了一部分人的原始欲望，减少了性犯罪的发生……对此我很难苟同，就像我无法赞美某一个人身体上的肿瘤，我只是感到呕心与悲哀！
五跳舞的和观舞的
其实这是上一个话题的继续与延伸，有所不同的是，施乐的与寻乐的基本上是个体行为，而跳舞的与观舞的基本上集体行为。黑格尔老先生说过：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则说，新生的事物不一定值得推崇与赞美。譬如近几年出现的年轻女子集体跳裸体舞，肯定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之举；再譬如一个活生生的身体长了一个恶性肿瘤，除了危及生命毫无益处。
我可能是这座城市最孤陋寡闻的一员，我想说明的是，我并没有看过裸体舞，我没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但这档子事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起初我不大相信，世上怎么会有恬不知耻的年轻女子当众跳艳舞呢？当对方拍胸脯对天发誓时我不得不信了。还有不少看过裸体舞的人向我绘声绘色地讲，这就更让我深信不疑了。这些来自河南、安徽、四川等经济落后的农村青年女子，是以出卖色相牟取暴利的。同卖淫女一样，她们总是昼伏夜出，地点有时相对稳定，有时也搞游击战，其隐蔽的场所往往在地下室或大厦的顶层。当然，脱往往是压轴戏，开始时是几个或十几个年轻女子在台上唱歌跳舞，之后便在幽暗迷离的灯光下开始脱衣了，台下是几十或甚至几百个观舞者。脱至高潮，这些不要脸的小姐们还走下舞台，让观舞者近距离欣赏与挑逗……相关肉麻的细节我不能叙述，我想告诉你的是，台下的观众有官员也有便衣警察。
在这个隐避的特殊的地下舞厅里，观舞者是怀着怎样扭曲的好奇心理欣赏同类一丝不挂的身体的？我不知道，我能够知道的是人性的灰暗与裂变，往往使于金钱和美女的诱惑，只不过这种诱惑可能将人推向深渊。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但我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裸体舞为什么能够在现代文明的都市悄然进行？是法律的失语还是文明的失语？是道德的伦陷还是集体的堕落？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当气球般膨胀的欲望突破道德的底线时，发生这种事应该是不足为奇的。
据说香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主持，效仿舒淇、张惠妹已在凤凰电视台公开展示玉体了！对于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勇敢的暴露，我实在不敢恭维。当暴露和脱衣秀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词汇时，我相信，在市场经济和西方文化思潮的冲击下，古老的传统的中华文明与道德根基将遭遇最严峻的挑战。435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