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庭院
记住一座城市,源于一个庭院的存在!小城的荣耀变迁,自然成了我远方的牵挂,我工作过的小城,生活过的庭院也成了我视线的关注,思绪的向往。
最后一次和庭院对视,是在年初。因城市改造拆迁,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庭院将在城市的立体发展中消失。庭院带给我太多太多记忆,让人时时感觉到时光的起起伏伏。
随着《在希望的田野上》传唱流行,80年代初,我毕业分配到这座县城工作。两年后,该到谈婚论嫁时,我拥有了这座庭院,拥有了自己一生中属于自己名下的第一个家。庭院不大,三间正房,两间配房,单门独院,庆幸、惬意、兴奋、喜悦中一个农村学子在庭院、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完结婚礼,开始了有庭院的“家”的生活!
入住庭院,好友送来了葡萄苗,植在庭右,石榴、樱桃树、香椿树植在庭左,精心呵护,来年开春就满院青绿。一到春夏满园花开,香溢庭院。葡萄架下,摆一石桌,置上石凳,邀友纳凉,一壶龙井,细品啜饮;或站起,随手摘下一串丰盈晶透的葡萄,入口,满嘴甜润;或闲话诗书,悠闲快哉。
庭院也拓展了学习空间。自己总算有了属于个人的书屋。辟出一个房间,将工资的大部分全部用于购书,然后将自己钟爱的书籍归类、按自己喜好习惯放置。天天除上班外,所有时间扎在了书屋。从先秦诸子百家、秦辞赋、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到名家、大作,随古人喜而乐、忧而愁、悲而切、伤而感、泪而面……感情真流露,忘乎而所以。慢慢地一些藏身书本的文字,隐于思绪的章句充满了整个庭院,开始渐次爬上报刊杂志,书屋也有了挨次分行属于自己的文章积累。
儿子光临庭院,提醒我已做人父。也让我知道自己入住庭院已整整三年了。庭院里开始热闹了,婴儿的哭声充盈了庭院,庭院里多了联合国式的碎布晾晒。一边看书,一边抱儿子渐渐成为习惯。不知什么原因,看着襁褓里的儿子“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身,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轼的这首《洗儿诗》被我经常不合时宜的念起。
在大人搀扶下儿子开始推起婴儿车,幸福的蹒跚着自己的童年。由此又渐渐的脱离大人搀扶,踉踉跄跄满院追跑了,也独行书房了。不时,抱着书本咿呀学语道:长大当作家!“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庭院多了读书声,庭院溢满着书香!
春节就要到了,贴春联那可是多年不变的传统。附近邻里的春联都要出自这个小小的庭院。腊月十五就要早早买好大红纸,笔墨当然要准备妥当。依时宜、年龄、心情,把祝福、把愿望、把美好……融于春联中,满屋、满院全是写好并剪裁了的大红条幅。这时的儿子是最忙绿、最开心的时候。一会帮着研磨,一会晾晒对联,时不时用他刚认识的字解读,还不时提问:不老松是什么?比翼鸟是不是喜鹊?惹得庭院全是笑声。
我家庭院西面是一陈姓夫妇,两人有三个子女,其中两个正在上中学。夫妇两个都是机关干部,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忙。不知怎么了,两个学生经常忘带自家钥匙。几次都是放学后,从我家翻墙而入。有一天一大早,陈阿姨和我同时出门上班,在家门口,她将一串钥匙递给我:两个孩子经常丢钥匙,就放在你家吧,孩子放学回来,让他们自个取钥匙开门。陈阿姨眼神中那种对邻居的相信、那种真诚,不,是坦诚!让人心诚悦服,让人不能推辞!
由于工作原因,我要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就此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庭院,离开了工作了十多年的小城。匆匆的离开始终没有淡忘温馨庭院的记忆,在新的城市我经常和认识的朋友谈论分享庭院的甜蜜。随着鬓角的泛白,随着儿子也大学毕业走向工作岗位,感觉自己也随着记忆中的庭院一起老去,还有一起老去的起起落落的心情。无奈,庭院逝去,庭院只在记忆里。新的小高层的聚居,邻里不相识,对门不见面成为普遍。庭院外多了的诱惑、多了俗念,结果常常不是朝着愿望去,这就有了疲惫,有了懊恼。所有的风尘,只有进得记忆中的庭院,便可抖落干净,所有的喧嚣关在庭院外,庭院的记忆也就充实丰富起来,让人沉静,使人淡泊,多了些美好,多了更多的回忆!
重回庭院已不可能,因为时光不再,只是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