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前后之三 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九，俩个整天痛得龇牙咧嘴但还始终坚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由于此次车祸战斗在同一战壕里的难姐难弟---经过反复研究探讨决定在这个伟大的日子里---回家过年！用他俩的话说，还能吃上过年的饺子，真是不易啊！
那情景---一个肿着脸，一个说话吹着嘴，一个端着左手，一个捧着右臂，一个走路东倒，一个迈步西歪。虽努紧绷着面部的表情（怕一不小心裂了脸上的伤口），还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那种能感染他人的欢喜---回家过年的感觉真好！
妈妈让我回娘家过年，哥嫂也一个劲地打电话，最后决定，妈妈和我们一起都去大哥家过年。三十那天的整个一个上午我都在街里转悠，打算给大哥买一件称心的新年礼物，大哥比我大八岁，我还是头一次给他买礼物。最后看中一件“劲霸”牌子的小衫，感觉不错。大哥在上高中的时候，总是千方百计地省下一点伙食费，一部分为自己买些喜欢的课外书，剩下的就是为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买点小礼物，连邻居的小朋友都有份。于是我们每到大哥回来的那个周末总是跑到村口，远远去接背着鼓鼓的大书包的大哥回家。那时的条件不好，大哥和他的那班同学一样，宁可饿着肚子，也要赶一赶时髦的，整个村子差不多只有大哥一个人穿着雪白的衬衫配着蓝色的牛仔裤，和村里人穿的那种腰间打摺的大肥裤子比，瘦腿贴身的牛仔裤看起来着实让人感觉不舒服，呵呵，现在还记得我和村里的小孩子们嘴里吃着大哥买回来的糖果，糕点，不远不近地看着三浦友和一样帅气，带着外面花花世界里的新鲜气息和神秘感的大哥，吃吃地傻笑着，这礼物里有妈妈做针线时戴的眼镜，爸爸喜爱的老酒，我们的学习用具，我是最吃香的，我的第一件连衣裙就是大哥给我买的雪白色的，之后一直到走向社会，我穿的裙子基本都是白色的，这是大哥给我衣着上的最初影响，感想之一，好费洗衣粉啊！那时总是盼着周末，盼大哥回来，大哥一返回学校，妈妈会偷偷的哭，我也跟着哭，大哥回来的日子就是我家的节日，看着我们的样子，爸爸总是说：“你大哥最会做人的，总是拿他老爹的钱把你们打发得乐乐呵呵的，现在反倒没我老头子的事了。”那时的爸爸也不过四十出头，却骄傲地装起了老头子，大家都忍不住地笑，你说一句也笑，他说一句也笑，如果你这时刚好从我家门前经过，听到里面时不时传出开怀畅快地笑声，那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大哥回家了。
转眼快三十年过去了，连大姐家的大外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在不停地重复着和昨天同样的事。就连过年的时候，我们全家都难齐聚在一起，照个全家福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更何况我们的习俗是成了家的女人都要去婆家过年的，能在三十的这一天在哥哥家过年，这样的机会真的不是很多。
哥嫂真的是很高兴，我还没到家呢，妈妈一个劲地打电话说哥嫂已经等不及了，催了好几遍电话了。到了大哥家才叫夸张呢，外面是寒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俩人却都只穿了短袖衣裳还满脸是汗的呢，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茶几上摆着各类糖果，点心，厨房的餐桌上也摆满收拾停当的鸡鸭鱼肉，只待下锅了，我们赶紧放下东西，洗手帮忙，大嫂摆摆手说：“不用，不用，都弄差不多了，时间还早呢，你们先坐会儿。你哥听说你们能来过年可高兴了，头三天就开始准备，看没看见，地板都是你哥蹲着一点一点仔细擦的，那大肚子，也蹲不下啊，一会就一头汗，还边干边唱呢……”大嫂忽然神秘兮兮地右手半遮着嘴，左手指了指卫生间，压低声音说：“你听，在卫生间里擦镜子呢，自我感觉好极了，你哥说在卫生间里演唱，那效果听起来就是不一样。”我们大家又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大笑起来，对了，忘记说了，大嫂就是当年邻居家的二丫。（嘘，保密！别告诉别人！）
“这才像个过年的样子呢，人少，过年吃饺子都不香，要让人打老远就能听见笑声，这才像个家。”大哥还不知道我们笑什么呢，一通总结性的发言，又引得我们笑起来。
年夜饭都是嫂子一个人做的，我们只是打打下手，大哥变魔术一样，在楼下的车库里一会拿上来点这个，一会拿上来点那个，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回，我到处都帮不上忙，跟着瞎转，大哥一个劲地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不用你，不用你，你就陪着妈说话就行了。又拿出一堆小食品，塞到我手里说，去，跟你儿子吃好吃的去吧。我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无论你们长多大，有多大的能耐，在妈跟前，你们永远都是孩子。是啊，我回家了，是妈妈疼爱的老姑娘，是哥姐喜爱的小妹妹，我不用再绷着自己，不用再让自己那么累地硬撑着，我可以暂时忘记自己那个破烂不堪的家。我回家了，我要放松自己，我要好好地睡一觉！
那一夜我做了好多梦，又回到了小时候，又回到了曾经的美好。迷迷糊糊的，我听到所有的人都起来了，可是我起不来，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是身体已经不听自己的支配，高烧三十九度八。大嫂是有名的“一针准”，不然大年初一的，我得进医院呆着了。大嫂给我换上厚点的被子，拿来热水袋，给我和老公一边一个地打着针，又忙着跑出去包饺子，此时我已经是满眼里含着泪水了，这时二姐来了，听到二姐悄声问我们怎么了，大嫂说，车出事了，老妹上火了吧，撤了火就好了，没事。
儿子不看电视，也不玩电脑，就坐在我俩中间看着两个点滴瓶子，两只小手分别拉着我俩的手。这孩子有时候挺贪玩的，可那时的情景让他弄得老煽情了。我听到二姐哭了，说怎么不早点告诉她，二姐一边用酒精棉球擦我的头，一边叮咛儿子要听我的话，二姐给了儿子五百元压岁钱，让儿子告诉我，家里用钱的时候一定要给她打电话。儿子一字不漏告诉我了，儿子呀儿子，你是妈的心头肉啊，你给妈妈带来数不尽的欢喜，有多少话，有了你妈妈说不出口了，儿子，为了你，你知道吗？无论到何时，我都会让你有家可回。等你成家了，我也让你回家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