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母爱

原来我一直都不曾理解母亲。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可回首过往的十八年，我这件棉袄，真是没给母亲太多的温暖。自懂事起，我就很“理性”地划分了孝心的分配，先百般关爱年迈的祖母，而后再从容不迫地爱母亲，毕竟生老病死的人生历程我已大抵清晰，毕竟我与母亲，可以有一段相当长的路从容地走。

于是，我可以对祖母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却总是对母亲油嘴滑舌，放肆叛逆；于是，我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祖母，而完全忽略了母亲；于是，我总是把最细腻的情感留给祖母，而将生活中的所有火气撒给母亲；于是，偏激时我常把祖母当作母亲的典范，以表达对母亲的不满；于是，在祖母故去那天晚上我残酷地写下“梦的支撑被掳”、“我的天空从此黯然”，而全然不顾母亲在一边嘶声力竭地强调我还有个妈；于是，对祖母那饱满而不掺任何遗憾的爱成了我成了我一辈子的歉疚。

祖母还是如我原先在惶恐中预料的那样不留余地地走了，我也似乎优秀地成就了一位老者的幸福晚年。该是放下身子，全心全意爱母亲的时候了，我想。可当对一个人的叛逆成了习惯，我发现，对母亲，我依然找不回当年对祖母那细腻得甚至压制了脾气的爱。突然袭来一阵苍凉……

任性叛逆时还是对母亲，依旧无所节制；放肆不羁时，还是对母亲，依旧肆无忌惮。对于母亲，我像极了一个罪恶者；而对于我，母亲又俨然一个彻底的受害人！

我承认，祖母的故去甚至让我对感情激生了一种莫名的厌倦，表现得愈加麻木，因为我似乎被上苍警戒：死亡会摧毁一切美好。于是，那天过于冲动地对母亲大吼“那个宠我的人去了”时，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强硬的反驳将对我的疼惜表露得淋漓尽致。我又做了一个何等的恶者，对这个倾尽心血热爱着孩子却不被理解的母亲！

为了你急切要去爱的人，辜负了身后从容爱你的人，想来真是让人心悸。

妈妈，望原宥女儿的偏执。我想说，其实，我一直都深深爱着你，一如深爱着我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