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节 现在去烧香?
话说蛮二家，一连折腾，全家人都累倒了，随着大毛安葬后的寂静，一切都浸入在不习惯之中。?
夜幕晚秋，冷冷清清，寒光只影，身心交瘁，满屋子都是空空荡荡，一家人有着无限的落寞，特别是团团，更是一种心无是处的感觉，从单身女人的家，又到单身女人的家，只是居住的位置有了一个新的改变，一切从前而过。?
虽然大毛在世的时候，她没有一线欢愉，没有一点幸福，纯粹是心灵的操劳，但是那种操劳，使她能够紧紧地围绕着一个中心来转，目的很明确，希望他的病好起来。?
如今，操劳以后的解脱，不是痛苦的解脱，她情愿拥有那一份心灵的痛苦，哪怕是清守一辈子，只要看到大毛生命的存在，心里就很安然。?
夜色灰蒙，秋风再起，灯花散尽，团团心无是处，晃晃悠悠，倒在大毛曾经睡过的床上，可是哪里睡得着，泪落枕头，干湿无限……此梦难寻，感觉被子里比外边还要冰冷一些。此时，一颗无奈的心，又回到了医院的病床前，仿佛大毛还躺在那里，自己还在给他洗脸、刷牙、倒开水、换衣服……?
在医院的几十个日子里，包括去往的路上，离家前的准备，从医院又返回来……所有这一切，总在她心里反复地回放，放去放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睡就是几天。?
睡眠中，其实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哪里睡得踏实呢，只要眼睛一睁起，心中想的就是大毛；一旦眼睛闭上，梦中见到的还是大毛，不管时间怎样过去，他始终留在自己的心里。?
蛮二也是如此，死了媳妇，又死老公，现在儿子照样走了，遭受如此的心灵打击，甚感生活无望，孤苦伶仃，悲痛欲绝，不知以后的生活寄往哪里？?
一连几天的热闹，家里突然冷静下来，好像少了许多人一样，且说不习惯的问题，单说家中的阴气，不知要延续多久，何时又才消失掉？她一直在想，这个家怎么办哟？桃芳马上要出嫁了，团团还能不能守着我过下去？?
蛮二日夜忧虑，身心焦灼，站起想坐起，坐起想躺下，只有时起时睡，自我调节，自我散心，自我度过难以躲藏的黑夜。?
对于桃芳的婚嫁之事，虽说老家具已经具有，但新式样家具还没有准备，包括三机一表（收录机、电视机、缝纫机、手表）等之类的东西，家里没有钱，不知想什么办法，到底事务怎样办，具体事情还没有商量好，恐怕刘会计又要上门来了。?
时间到了，刘会计按照那天晚上的安排，清早起来，去了陈村长的家里……他进屋，着实忙了起来，一切备好，准备去蛮二家烧香。?
刘会计作为媒人，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拿着一对花烛走在陈包的前面。在这场婚姻中，不可否定刘会计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却是废了口舌，劳了精神，专是跑腿的问题，就不知有多少次，非常辛苦。?
出发以后，刘会计一路想，常人说：“媒人是根‘拄路棒’，过河丢在河坎上，”他不是因为自己在这场婚姻中起了重要作用，害怕陈包接了媳妇，将来忘记自己的一份功劳，为此有些别的想法，而是无比的高兴，因为陈村长拖着自己的时间很快要结束了，我可以回到竞选村长的事务中去……同时，他也想，婚事一旦结束，选举时间已快了，接着我就要当村长了。?
几天来，蛮二家里的事情，只有桃芳暂时撑起。她正在打扫屋子，突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鞭炮声，吓了一跳，急忙出来看，见刘会计拿起花烛，有的背起背篼、有的挑着担子、有的……着了一身西装的陈包，正在院子里放火炮，她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但她面对这样的场景，却毫无感觉，反倒流下凄惨的泪来。?
蛮二听到鞭炮声，起了床，见刘会计、陈包……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突如其来的女婿，心头也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是又分明是自己的主张和决定。?
她曾多次想到，此事要与大毛和团团商量，现在大毛死了，家里唯一能与自己说话的人就是团团，悲伤之际，何有心思，刘会计也是太心急，怎么不推迟一段时间？等我们平下心来再说……可是，她认真细算时间，却是年近无期了。?
团团最后起床，对响过的鞭炮声，还在不断猜想，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待她穿起衣服，走过堂屋时，看到歇下来的担子，还是不明白，进了厨房来，看到陈包坐在火铺上，更是莫名其妙，桃芳与陈包关系早已断绝，他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关系又恢复了，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呢？是不是我在医院期间……?
她想去想来，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连一点消息都不晓得？是不是桃芳自己的决定，或者说是母亲的主意，还有柱子给他回信没有？是不是晓得有关强奸的“秘密”，已经决定不要她了？?
虽是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但她没有多一句半言，害怕母亲再度伤心，再说当着大家问起原因来，也不太好，于是急忙去洗脸刷牙，接着忙起家里的早饭来。?
桃芳站了一会儿，坐下来，右手放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去年春节贴在墙上的一幅画，无限遐想……?
那画上，后面是一座高悬的岩山，山前左右各一小山，中间一条河流穿过，河上雾岚朦胧，飞雁雾中，山间丛草繁多，岩上有一棵枫树，独生其中。?
秋风瑟瑟，涛声孤寂，只见对岸人家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相思秋韵，等待中，好像偶听雁声，抬头仰望，书信何在？秋风寄送片片红叶，真如那画上所说：“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去声无雁影。更早人去寂静，但孤叶雾岚相间。涛声愁闷，如何消日永！”?
念意中人，柱子别后，不知行程，雁过留声，荒草一季，烦恼几地，似乎越走越远，书信已断，我向何处问音讯，独有梦中寻恋人，一秋已去，可是现在连梦都做不成了……此时，落叶窗帘下，秋风声韵起，泛起来的，竟是阵阵哀愁。?
“行人无限过秋风，隔水相望忆故乡……”柱子思念桃芳，寄予云去，只要心里有她，当作自己也在故乡，在她的身边，永远伴随着她。?
尽管柱子归心似箭，但总是正确对待爱情与学习的关系，从不荒废学业，积极参加各种活动，特别是做实验的时候，每一个实验都完成得非常好，收到了异常的效果，受到老师的好评。他已经想好了，准备11月9日动身，最快也要12日才到家。星期一，柱子去找班主任老师说明情况，想……老师很理解他，于是就批准了他一个星期的假。?
柱子很高兴，原来老师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一样，从他内心来说，他不想耽误学习，只是无奈，但不要紧，信上也说得很清楚。那封信，桃芳应该收到了吧。?
刘会计坐在火铺上，约半个小时后，见蛮二从屋里出来。一会儿，团团也来了，二人都是这个家里的主事人，刘会计抽起一支烟，说明来意，道：“蛮嫂，也许大家还处在大毛去世的悲痛中，特别是你，还有团团……”
“失去亲人的悲痛，虽然一时难以解开心灵的愁闷，但是也要会想，人间生死，自有气数，没有办法，要站起来，维持好这个家，这才是大家的目的。”?
“现在，离桃芳的喜庆日子不远了，‘年月’就是我上次所说的那个时间，看起年月定就期，事情还得要办下去，你看，人家陈包已回来了。”
蛮二听刘会计说话，转过身来，一边擦洗灶头，一边看着团团，半晌不语。心想，这事我没有来得急与你团团商量，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她想解释一下，可是一直没有说出话来。?
刘会计看出了蛮二的内心，丢掉手中的烟蒂，说：“团团，桃芳这事情，恐怕你还不晓得，但请你理解，因为前些时间，你在医院忙于大毛的护理，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这些，可能你娘也还没有来得及找你商量，我给你说，事情是这样的……”他将所有的情况，向团团说了一遍。?
“是，我本想找你商量……可是，一直没有时间。”蛮二歉意地补充道。?
听了刘会计的话，团团全明白了，想起桃芳受害，心里就无比地气愤，说：“是呀，想对了，受他侮辱了，还要嫁给他家作媳妇，老是桃家差人日造得很？我不明白，到底是桃芳嫁不出去，还是因为……”?
刘会计瞟了一眼陈包，又转向团团，说：“团团，不说了，不说了，事情到了这个分上，说也是得罪人，不起任何作用，再说是你娘和桃芳决定的，我想，她们说了，也应该算数。”?
蛮二见团团这样说，心里很难过，本身因为大毛去世的悲痛，还无法平下心来，加上她又埋怨，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她真的希望团团来做主，担起整个家里的事务，将桃芳的事情办得更好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