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时

“冬至到，雪花飘，羊肉馍馍锅里跳。姥爷到，爷爷笑，全家老少围炉灶。你一言，我一语，表哥表弟，打情骂俏！”

不知是哪些家的孩子，在院子里，唱着这童谣，颇有节奏地跳着皮筋。黑沉沉的天宇，凄冷的寒风，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些孩子竟全然不知。隔着窗玻璃，看着这情景，我心里真不是滋味。隔壁邻居有事无事的放着轻音乐《真的好想你》，那声音凄切，笼罩着整个院落，也深深地敲打着我的心。“爸爸！今天是冬至，吃羊肉火锅不！妈妈问你。”哎！又是一年冬至时！

妈——，你记得吗，我六七岁那年，也是冬至时，天地相接，雪盖得很厚，我与你一同到离家很远的大平子去挖土笋子。大平子是老家到老厂的必经之地。那里土地肥沃，土质疏松，土笋子也长得肥实，也长得壮，很受单位人的青睐。那里远离喧嚣，很少有人从那路过。那天出人意料。

我们挖了一背篓土笋子，正要往回赶时，只见茫茫雪野之中，有两个黑影由远而近，一男一女，渐渐清晰。男的穿着我记忆中的军大衣，女的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约莫三四十岁。看着我们母子俩，看着你翻飞的银发，看着衣着破烂的我，看着壮肥的土笋子，他们很是吃惊。吃惊之余，男的说了句：“折耳根胖更胖更的，买点回去吵腊肉！”说着男的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叫你顺手抓了一把，放在报纸里，然后你小心翼翼地裹着，递给了他。你说了句，一元钱。岂知，那男的竟从皮夹子里抽出了几张“大团结”硬塞给你，并说了句拿给小弟添件冬衣吧！你看着他们装好土笋子，朝着老厂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茫茫雪野中。那一年我第一次穿上了新棉衣，感受到了冬天不那么冷。

妈——，还记得吗，我十一二岁那年，也是冬至时，天阴沉沉的，寒风呼啸。我与四妹，穿着破棉袄，光着小屁股，趴在别人家的窗台前，看别人家吃刨汤肉。您干活回来瞧见了，拉着我与四妹的手，往家里走，并告诉我，今年你大哥当兵要回来，那时我们家要杀年猪。果然，过不了多久，大哥回来了，家里好热闹，我第一次吃上了鲜香的刨汤肉。

妈——，你应该还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冬至时，我还在老家的那间中学任教。你带信来叫我回去杀年猪，家里的包谷要喂完了。我推说学校的事多，忙不过来，没有回去。第二天，你与爹，还有涛哥，把大部分肉都给我送来了，还叫我托人给大哥那部分也送去。你还给我煮幼时最爱吃的豆豉，甜酒。

妈——今天是冬至，生前你不喜吃羊肉，更不吃狗肉。见到别人杀狗，你心如刀绞。闻到狗肉味，你恶心，你呕吐。在你的带动下，冬至我们家没一人吃狗肉。

妈！又是一年冬至时，看着那些孩子们在院落里跳皮筋的情景，听着那颇有节奏的童谣声，还有那催人泪下的轻音乐声，目睹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便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些往事。

注“土笋子”：俗名折耳根，多为凉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