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青春》---中篇小说 第二章:工作（4-6）
四
程鹏正在泥水地里做着低姿匍匐的动作拿着枪往目的地爬着，忽然感觉一盆冷水泼在身上，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哈哈！臭小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呢。”看清了来人，程鹏坐起身飞快的穿上衣服，“你狗日的，就不干好事儿，大清早的掀别人被子。”
“就你还是当兵回来的，你看我，你当兵的时候我退伍的吧，我现在可比你勤快的多，哪像你刚回来就忘了早操！快，下地来。”刘威一米七八的个头，现在已经有些肥胖了，初中时期的老友死党，在一次斗殴中打伤了人，学是上不成了，就去部队里当了兵，转业回来后等了一年多才分到交警大队上班。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程鹏鼓着含着牙刷的嘴懒洋洋的问道，
“你也不想想，我算起来可是你的班长了，什么时候退伍我不比你清楚，前段时间我单位有点儿事儿，刚好这段时间闲了就来看看你小子呗。我就琢磨着你小子肯定窝在这儿！”刘威点上一支烟翘着二郎腿随意的坐在沙发上接着说，“我说你小子也真够牛的，退伍回来了也不跟哥几个联系，怎么了？装淑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去你的，最近不是有事儿嘛，拿根烟来。”程鹏望着眼前的老哥们倍感亲切，他们在一起那真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队伍，从退伍回来到现在，也只在他面前才能这么放的开说话，“你狗日的不来找我，我上哪找你去？我在部队的时候你写信说搬家了，我哪儿知道你搬哪里去了。”程鹏点上烟坐在刘威的身边可足了劲儿肋着他的脖子，
“你狗日的，动手，你还嫩点，来。”
闹腾了一阵，两人安静下来，刘威笑眯眯的看着程鹏，脸上的肉坨都堆了起来，
“看你现在怎么这么胖了，吃着国家的公粮还真是养人啊，对了，你现在是交警队的正式职工了？”程鹏捏了捏刘威的脸抽着烟问，
“屁的正式职工，还不知道呢，我比你回来早又怎么样，还不是找关系花钱，现在这个社会，算了不说了，你呢？有什么打算？”刘威掰开了程鹏的手笑呵呵的问，
“还不知道，年后再说，咱不提这事儿，对了，李鹏呢？回来没？还在学校里呆着？新平、贺儿、鸭子呢？他们都怎么样？”程鹏不愿意提起工作的事情，不想见了老朋友还有些心烦。
“李鹏早就回来了，可是，他不太好，那小子脑子像出了毛病一样，现在见人也不理了，回来后哥几个喊他出去喝酒逛街，这小子倒好，窝在家里说要学习要考学，没空，好吧，你一天没空两天总有空了吧，从回来到现在哥几个请了几次愣是没请出来过，得了，你是大爷，我们不请了，你要想见他你去请去，我可不去。”刘威有些愤愤的说道，
“哦？他怎么会这样？我当兵走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嘛？他不是都已经考上了武汉的理工学校了吗？怎么还考学？”程鹏回忆起李鹏的摸样，怎么想也想不出他会变成这么不爱热闹。
“好什么？不是那天碰到他妈妈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上了一年大学就休学了，自己主动休学的，听说是得病了，但什么病不知道，就是精神情绪不正常，还听说是在学校里为了一个女孩子打架造成的，可我们问了他也不说，刚好你回来了，他跟你关系好，你问问吧！”刘威站起身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浓茶边喝边说，“你别张这么大的嘴巴看着我，我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呢，你呀，现在也别操这个心，见了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
程鹏合拢了惊讶的嘴巴，心里暗暗的嘀咕着，怎么会这样？李鹏可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但脾气很好人也很开朗，怎么也不会精神情绪不正常啊；心里正在嘀咕呢，正在喝茶的刘威端着杯子站在他的面前叫了起来：“对了，说不定是你小子的问题。”
“扯什么蛋，关我什么事情，我当兵去了，互相写信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嗨!你小子忘记了，你当兵走之前大家为你送行的那个夜里，大家都喝醉了，咱们跑到路边摔跤，你从来摔不过他的那天把他摔倒了，他起来后就大哭了一场你忘记了，从那以后他不就神神叨叨了。”刘威拿着茶杯盖指着程鹏信誓坦坦的说，那说话的口气和瞪大眼睛的表情显得一切都像真的一样。
“滚蛋，我说给你听你信吗？”“信！”“得了，见了再说吧，对了那几位怎么样？不会都一个德行了吧！”程鹏起身把刘威推倒在沙发上也倒了一杯浓茶端在手里，顺势而倒的刘威差点没把茶杯里的水倒身上，虽然胖了些，但身手还在。
“他们都好好的，新平呢开了家网吧，玉平做了厨子，贺儿呢弄了个装铝合金窗户的小门面，鸭子，鸭子好像还在外面混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对了哥几个都在家，晚上聚聚啊，等会儿我去联系。”
快到中午的时候程鹏拉着刘威在家吃饭，刘威说单位有事就匆匆走了，程鹏回到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相册夹翻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亲切的兄弟，朋友们在一起的合影照，每看一张心里就不住的感慨着，一晃两年，大家都过的好吗？李鹏，你怎么了？
五
6点不到，天已经黑透了，刘威约好了人在桥东的地锅面馆里聚餐，程鹏收拾了下刚准备出门就迎上进门的奶奶，“哎呦！慌里慌张干什么？吓我一跳。”奶奶站稳了拦住程鹏，
“刘威他们说聚一聚，出去吃顿饭，很快就回来。”程鹏转个身绕过奶奶就往门外走。
“出去了你们少喝酒，一喝多了就不知道多晚才回来，记得啊，少喝酒，你不骑车子啊？你晚上早点回来。鹏鹏？”“知道了。”程鹏回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很远。
县城的路灯仍是那样昏暗，残留的播音机还在播报着时事新闻，程鹏无暇留意这熟悉的一切，朝着饭馆的方向急促的奔走着，他也闷了自己好久，也很想见见这些儿时的伙伴们。
“靠，小伙儿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了好久，快，快坐。”刚一进门，新平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程鹏还没坐稳就被新平又捏又抱的，新平是曾经学生时代的帅哥，一头飘逸的长发，最喜欢的就是郑智化的歌，那声音像极了，只不过现在也是胖了好多。
“哎呦！你麻不麻啊，你们两个出去搞行不行，在这腻歪什么？”坐在角落里面最矮小的贺儿笑眯眯的说道，“就是，就是，你让我们程同志坐稳了给大家伙好好看看不行。”坐在桌子正中一个高高瘦瘦有些秃了头发看着比他们都大点的人对着他们两个说，
“王鹏？你也在啊。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吧？”程鹏好不容易摆脱了新平的纠缠，看清了围在圆桌上的每个人，“挺好的，我现在在家跟父母一起卖水果呢，前段时间进货去了这不刚回来刘威就打电话来了，你回来了，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王鹏是程鹏初中时在体校时的队长。他的百米速度12秒4，要不是因为家里没有关系进不了省队，他肯定在体育界有很好的发展。
“行了，行了，人到齐了，老板！上菜！”刘威边给每个人发烟边朝门口喊着。
一桌五人，摆好了碗筷儿，大家就点上烟闲扯着，程鹏望了望桌上的碗筷儿向正在点烟的刘威问道：“哎？你狗日的人没约齐啊，李鹏呢？鸭子呢？玉平呢？”
“靠，玉平现在正在跟别人炒菜呢，他下了班才能来，鸭子没联系到，至于李鹏嘛！”新平笑眯眯的望着刘威接着说：“我跟刘威是没那个能耐把他请出来，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他没吱声也不说来也不说不来，要不你骑着我的‘毛驴’（自行车）叫他去？”
“我们李鹏同学现在是有病之人，哪能这么快就恢复呢？反正你们谁爱叫谁叫，你们叫的时候不要喊上我，我是再不去受他那个冷眼。搞的像我欠他钱一样。”咧嘴抽烟的贺儿又贫了起来，贺儿是他们当中家境最一般的一个朋友，但却是他们之中最能干的，早早退了学就去工作，虽然个子不高，但做起事情来还是很认真，唯一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贫嘴，为这还吃了不少亏，程鹏因为喜欢贺儿的认真和肯干朴实的本性，常常帮贺儿拦着一些事情。为此关系也是最好的。
“行了吧，各位，咱不讨论李鹏同志了吧，鸭子家的电话没人接，估计又在外面晃，今天就这些人了，改明儿再约吧，怎么样？酒杯端起来吧？”刘威忙前忙后把菜和酒都弄好端起杯子对着大家说。
“来吧，干了啊！”新平一仰脖儿把一杯二两半的白酒灌下了肚，火辣辣的酒把新平的脸都烧的挤在一起。
“干！”剩下的人都举杯干完了手中的白酒。
六
一杯杯的酒，一杯杯的感情，这些人在一起就没有说哪次少喝的，从6点半到9点钟，连当厨子的玉平晚到了2个小时也喝了几乎8两白酒，数数地上的瓶子6个人，8瓶白酒。程鹏很久没这样开怀过了，跟战友一起喝酒那喝的是眼泪和不舍，跟兄弟们朋友们一起喝酒那喝的是开怀和痛快。
临走的时候，贺儿醉醺醺的说，王丹明天要从驻马店回来了，听说你退伍到家了二话没说就定了明儿的车票；刘威板着程鹏的膀子也是一口醉气的低声的说，你那初中拜把的十二兄弟现在大部分都在家，虽然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面玩的，但有空了你还是要见见，毕竟你们是拜把兄弟；王鹏红着脸握着程鹏的手说，明儿再聚，我请客；新平就站在门外使劲儿的掰着他‘毛驴’的锁，开了半天也开不开，一发狠就可劲儿的在那踹，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直到最后才想起晚到的厨子玉平已经喝的烂醉还趴在饭馆里面的桌子上。
摇摇晃晃回到家已经是11点钟了，奶奶房间的灯还亮着，程鹏知道这是奶奶的习惯，只要他不回家，奶奶就不会睡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敲开奶奶的门问一问，而是直接锁了大门就蹬蹬的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再伸头看，奶奶房里的灯已经熄了；程鹏倒了杯浓茶就倒在了沙发上，每次喝完酒一抽烟就忍不住的想吐，他把手上烟灭掉又抱起那厚厚的相册夹一张张的翻看着，时而傻傻的笑，时而点着照片里的人自言自语，直到翻开放在最后的一组照片时，他才静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不说也不笑，足足有5分钟的时间才猛的低下头扑在相册夹上大哭起来。
他理解了李鹏的沉默，他懂了鸭子没有履行他当兵前向他许下好好找份工作的许诺，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的一些心事，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些青春有关，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些感情有关，谁都年轻过，谁也都轻狂过，我们总说着会遗忘会遗忘，可遗忘哪有这么容易，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县城，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没有什么让人可以追溯的新闻，有的只是简单平淡和那些年少轻狂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