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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记忆

2013-10-24 05:50 作者:尘埃一花 阅读量:335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听到母亲的喊声,从屋外煦暖的阳光里,走进厨房。母亲把一个烧熟的玉米穗给我,让我吃。我很高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母亲笑盈盈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鼓着腮帮说:“妈,这玉米穗吃着真香,真好吃!”

这是梦境,其实也是我生活中的实事。我小时候经常吃到这样美味的烧烤食物。

烧嫩玉米穗吃,只能在秋天掰玉米时,也仅有几天的时间。

我和父亲、母亲在地里掰玉米。我睁大两眼,四处寻找青苞玉米。我也反复叮嘱父亲和母亲,把掰的青苞玉米给我。一个上午或下午,总能掰到半筐青苞玉米,我一个一个剥下玉米的苞衣,把那些能掐动的籽粒如水泡一样明晃晃的玉米穗挑出来,格外放在一起,拿回家烧着吃。母亲干了一晌活,累得筋疲力尽,但她仍不厌其烦地给我烧玉米穗。

每当这时,我总是偎依在母亲身旁,两眼痴痴地望着灶膛,焦灼地等着。母亲先把玉米穗埋到灼热的柴灰中蒸,待玉米籽半熟时,再用烧火棍扎住玉米穗的一头,在熊熊燃烧的火上翻来覆去地烧,待玉米籽完全熟了,母亲才从烧火棍上取下来。玉米穗黑黢黢地,上面布满黑灰。母亲把玉米穗在地上磕磕,用手拍拍,再用嘴使劲吹吹,一直把上面的灰尘弄净,才微微一笑说:“拿去吃吧。”我从母亲手里一接过玉米穗,就大口大口幸幸福福地吃起来。我常常吃得嘴边黑了一圈,像长了浓浓的胡子。

我最先吃到的烧烤食物是红薯。母亲生下我后,奶水不足。那时家里穷,没钱买奶粉让我喝,母亲就拿出家里少得可怜的麦面给我做汤喝,可我对这些“珍馐佳肴”却没有丝毫兴趣,母亲看着我瘦弱的面容,心如刀绞,泪流不止。一次,母亲突发奇想,烧了一个红薯,用嘴嘬后,喂给我吃,我竟吃得津津有味、小眼放光。从此,母亲就经常烧红薯喂我。

烧红薯,特别是春天里的烧红薯,黄亮亮,软和和,香喷喷,甜蜜蜜的,吃到嘴里,好像糖稀,一股醉人的甜香,就顺着食道可劲地往里钻,钻过食道,钻进胃里,在胃里左冲右突,像巨浪,在翻滚,饱胀滋润着我的肚子。半月时间过后,我的脸就胖了,也泛起了红润。母亲高兴得经常笑呵呵地。

烧项圈馍吃,是我三岁后的事。项圈馍是用麦面做的,因为它像旧社会戴在小孩脖子上的银项圈,所以被母亲称为项圈馍。烧项圈馍,一般是在做午饭时。那时候,我肚子里好像长了掏食虫,常常半晌就饿了,肚子咕咕叫得很厉害,但我知道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吃,问母亲要也是白要,就使劲忍着。到晌午母亲和面擀面条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哼哼唧唧地爬在案板边,等着母亲做饭吃。一次,母亲看我饿得实在可怜,就用刀切下小拳头般大的一疙瘩面,说一会儿烧烧给我吃。

我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感到很新奇,也很急切,一颗心好像撂在热锅里。我揣想,那肯定是仅次于肉好吃的食物,因为我觉得用麦面做的面条、蒸的馍就是仅次于肉好吃的美食。在我焦灼的等待中,母亲终于擀好了面条。她把切下的一疙瘩面又在案板上揉揉,揉成圆圆的一团,再把它压平,用手指从面团中间戳个洞,然后,双手拿起来,旋转着往外拽,一会儿功夫,就做成了一个圆圆的圈,状如村子里大哥哥们推的铁环。

“儿子有烧项圈馍吃喽。”母亲很高兴地开始烧火。她把做好的项圈馍放到灶膛下的热柴灰中蒸。烧项圈馍比烧玉米穗要费的时间长很多。我眼巴巴地看着灶膛,看着母亲。我问母亲,“妈妈,还不熟?我要吃。”母亲说:“烧熟才能吃,不熟吃了,肚子疼,就得让老黑打针。”我不敢催母亲。那次去卫生所打针,医生老黑毫不心慈手软,扒开我的裤子,用手把我的小屁股啪啪拍了几下后,嘭的一声,就把那粗粗的针扎进了我的屁股,疼得我杀猪般嚎叫。我怕老黑,怕他那粗粗的针。

我一手摸着流口水的嘴,一手摸着咕咕叫着的肚子,咬着牙,心神不宁地等呀等呀。母亲把项圈馍从柴灰里扒出来,我赶紧伸手去拿。母亲说,还没有烧熟。她把项圈馍又放到灶膛更加灼热的柴灰中继续烧。很快,项圈馍烧熟了,冒着腾腾的热气。母亲像对待刚烧熟的玉米穗那样,把项圈馍在地上磕磕,用手拍拍,再用嘴使劲吹吹,一直把上面的灰尘弄净,才给我。项圈馍黄亮亮的,吃着焦,脆,香,比烧红薯好吃多了。

除了吃烧红薯、烧玉米穗和烧项圈馍,就是吃烧黄豆和烧泥鳅了。

童年和少年时代,秋天的田野,到处都有黄豆。我和小伙伴们到田野里割牛草时,总要烧黄豆吃。这时的黄豆叶子已经落尽,缀满枝头的黄豆荚完全裸露着,有的已经裂开了缝隙,露出了饱满诱人的籽粒。我们不管谁家的黄豆,薅上半筐,藏到一条深沟里,找来干草,把带秧的黄豆放在草上,划根火柴点着。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随之是黄豆荚啪啪炸裂的声音。我们围在火的四周,用木棍不断地挑着草和豆秧,希望这可爱的黄豆尽快熟,满足我们的口福。

几分钟后,黄豆烧熟了,我们跪在地上,弯着腰,伸着头,用棍或手,扒拉着黑黑的草灰,争抢着捡黄豆吃。豆子太热,我们的小嘴巴反复吸溜着。我们吃得满脸黢黑,吃得满心欢喜。吃完后,开始掏出小鸡鸡尿尿,把残存的火全部浇灭后,才匆匆离开。在烧吃黄豆中,我们也曾烧伤了手指、嘴巴,也曾遭到了黄豆主人的谩骂,但我们却把脸一抹拉,嘿嘿一笑了事。

烧泥鳅吃是我七岁以后的事。那时候,村子周围有很多死水坑,天一旱,里面的水就干了,藏有泥鳅的污泥也全部露了出来。我和小伙伴们一到星期天,就拿着小瓦罐,去坑里挖泥逮泥鳅,到野外,用青泥包住,拾干柴拢火烧着吃。

烧泥鳅吃是我们小时候最有趣的事情。在空旷的田野里,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我们几个小朋友围着火堆,眉飞色舞地说笑着,心境非常平静,没有偷烧黄豆吃时的恐惧和不安。泥鳅烧熟后,我们把包着泥鳅的干泥巴疙瘩全部扒出来,按人数平均分成堆,每人一堆,然后,互不侵犯地用石头轻轻砸烂灼热干透的青泥,取出没了黑皮的白生生的泥鳅吃起来。泥鳅肉细,香,比猪肉还香。我们往往吃得心花怒放、热血沸腾、飘飘欲仙,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食物了。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我上了师范,参加了工作,再也没有吃过烧项圈馍、烧红薯、烧黄豆和烧泥鳅,就连烧嫩玉米穗也很少吃到。当然,城里也有很多烧烤食物,像烤羊肉串、烤鱼、烤红薯,还有各类烤蔬菜,我也吃过很多,但总感到没有家乡的好吃。很长时间里,我一直想不通,那平平常常的粮食,平平常常的泥鳅,经母亲的手,或经我和小伙伴们的手,用家乡的火一烧,咋就那样香,那样好吃呢?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离家时间越来越长,生活水平越来越高,特别是在想念母亲想念儿时的小伙伴们而难以见到时,我就经常想起小时候吃的烧烤食物,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它们所蕴含的滋味了。

今生今世,我是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烧烤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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