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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声声唤子归

2013-10-03 16:05 作者:孤兰生幽谷 阅读量:263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听同事讲了一个刚发生的真实故事,很想写点什么。于是,略加整理,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题记

“麦黄草枯——麦黄草枯——麦黄草枯——”几声清脆悠扬的布谷啼鸣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也惊醒了睡梦中的陈老伯。他动了动不太灵活的身子,慢慢挣扎着坐了起来,半倚在床背上,努力回忆着刚从枕边飞去的残梦。

年过古稀的陈老伯实在想不起梦境里的详细情节,只依稀记得梦中去世多年的老伴化身为一只布谷鸟,对着自己一声声啼鸣,声音幽婉而急促,似乎在诉说着:“阿哥阿哥——麦黄草枯……”陈老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按照当地的民间说法,重病缠身的人,布谷声声中,麦黄草枯时,有一大劫,若逃不过这一坎,则大限就要到了。莫非老伴是在托梦唤他去了,自己真的要在麦黄草枯的夏日去跟老伴团聚了?想到此,陈老伯不禁心酸地摇头叹息。忽然,窗外又传来了“麦黄草枯——麦黄草枯——”的布谷啼鸣,一声、两声、三声,声声不断,显得那么空灵,那么悠远。

“唉!去就去吧,迟早的事,反正自己也是孤苦伶仃地苟活于世,还不如去地下陪陪同样孤独的老伴。三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自己也早已尽了责任,了却心愿,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苦了老三,不久前出车祸先走一步,丢下了年轻的媳妇。媳妇还没有孩子,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的。自己生病后,两个儿子难得来看上一眼,偶尔来过也只是来去匆匆。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啊!自己这身老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七老八十的古稀之人,身体上的零件都已老化,不可救药了。”陈老伯边想边披衣下床,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在土灶前熬了点稀饭,就着咸菜喝了一碗。

早饭后,老伯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望着陇上的麦穗儿逐渐饱满,色泽变得金黄。晨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送来小麦的阵阵清香。若干年前,跟老婆孩子一起挥镰收获的喜悦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呢?孩子们都住在镇上各自的小家里,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几乎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孤家寡人。

朝阳冉冉升起,柔和的阳光洒遍原野,一股清新的带着河水气息的空气迎面袭来。陈老伯深吸了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屋旁的大河刚刚苏醒,河面上弥漫着轻纱似的袅袅雾气。想当年自己和老婆划着小船,撒着渔网,在河里自由自在捕鱼的日子,是何等幸福啊!看着网中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心里美得乐开了花。能够帮儿子们建上房子,也多亏了这条大河长年不断提供的鱼儿。那些年,不管寒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两口子都起早贪黑地在河里捕捞。虽然辛苦,但每每看到卖鱼所得装满口袋时,想着儿子将来的新楼房落成时,无尽的喜悦总会悄悄爬上他俩额头逐渐增多的皱纹里。多年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儿子们早住上了新楼房,并相继娶妻生子。老伴却没有福气,抢先一步去了另一个世界。看着依旧悬挂在土墙上的旧渔网,老伯不由得咽了一口欲滴的谗涎,默默问自己:因老因病不能捕鱼后,还是何时吃过鲜美的鱼汤?

突然,一阵由远而近的摩托车马达声惊扰了老伯纷飞的思绪。老伯苍老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知道一定是老大来了。果真如此,大儿子是来村里办事,顺路来看看的。老大问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正准备离开。老伯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来,请老大帮着去镇上买几条活鱼,中午烧鱼汤喝。老大随手接过钱,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老伯的望眼欲穿中,漫长的时间走过了中午,又走到了黄昏。老伯举着酸痛的脖子抬眼远眺,远处房屋上弥漫着白茫茫的炊烟,夕阳的余晖给树梢淡淡地涂上了一层金黄色,小路的尽头依然空空荡荡,总也不见老大的身影。老伯干瘪的嘴巴里早已干涸,枯涩的眼窝里流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麦黄草枯——麦黄草枯……”老伯的耳边又响起了布谷鸟幽怨的呼唤声。听着那滴血的呼唤,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紧紧地压在陈老伯的心头。

夜幕降临了,在夏虫的声声鸣奏中,老伯颤颤巍巍地和衣上床躺下,辗转难测、彻夜难眠。布谷鸟在空旷的原野上,彻夜不停地啼叫着:“麦黄草枯——麦黄草枯……”尤其到了深夜,万籁俱寂之中,就剩这鸟儿不眠不休地叫个不停。那声音由远而近,如泣如诉,慢慢地就响到了老伯的头顶,听起来让人感怀、揪心。

在布谷声声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老伯满怀希望地坐在门前,眺望远方。他寻思着,老二已经多日不来了,或许今天会来吧。该麦收了,往年他都会提前来看看麦子的长势,以便决定哪一天开镰收割。

“麦黄草枯——麦黄草枯……”布谷鸟的叫声伴随着老伯焦急的等待。在布谷的声声啼鸣中,老伯清晰地回想起曾经的过往:老婆从美丽新娘到苍苍白发到撒手人寰,三个儿子从牙牙学语到上学上班到结婚成家……一桩桩,一件件,记忆犹新。老伯边想边静静地听那布谷鸟的呼唤声。一声声,叫得他时而心静似水;一声声,叫得他时而心中暗流涌动。

中午时分,在难熬的等待中,老二的身影果真出现在老伯面前。老伯激动地拉着儿子的手,不停地絮叨,似乎要把多日憋在心底的话儿全都倾泄出来。老眼昏花的老伯丝毫未曾觉察到儿子脸上的怒意和不耐烦。儿子临走时,老伯又连忙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请老二帮着买几条活鱼。

事情的结果如出一辙,从日上中天盼到夕阳西下,老伯也没能见到老二的身影,更不曾见到一片鱼鳞。老伯呆呆地坐在门前,依旧艰难地支撑着酸痛的脖子,失神的眼睛仍旧固执地眺望远方。晚风徐徐,残阳如血。此情此景,使得老伯心里一片茫然空洞,无边的绝望和悲凉悄悄爬上了心头。

以后的一个个日日夜夜,老伯都在布谷的声声呼唤中,糊里糊涂地度过。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老伯似乎又听到了梦中的声音:“阿哥阿哥——麦黄草枯——”循声望去,两只灰黑色的精灵在天空缓缓飞翔。老伯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渐飞渐远,直到身影完全融入到沉沉暮霭中。老伯一颗苍老的心似乎也跟着布谷越飞越远,身子仿佛也要跟着飞起来了。恍惚中,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是三儿媳来了。老伯定睛细看,没错,的确是多日不见的三儿媳。她是来告别的,过几天她准备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去远方打工了。

老伯无力安慰去意已定的儿媳,只是默默祝福她能过上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儿媳临走时,老伯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拿出五元钱。他想请儿媳帮着买几条活鱼,满足自己最后的心愿。

没过多久,儿媳就送来了几条鲜活的草鱼,并把五元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老伯。然后,她就忙乎着准备洗鱼烧汤。

老伯郑重其事地对儿媳说:“你先别忙着做鱼汤,赶紧帮我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说完又拿出五元钱,加上刚才的五元,请儿媳去买一包十元钱的香烟,并叮嘱她务必把村干部都叫来。

几个村干部莫名其妙地跟着儿媳来到老伯面前。老伯拿出事先备好的纸和笔,当着领导们的面,严肃慎重地立下了遗嘱:我还有三万元存款和一只金戒指,全部留给帮我买鱼的三儿媳,其他两个儿子分文不给。我死后,后事让两个儿子操办,与三儿媳无关。

一切办理妥当,老伯喝着梦寐以求的鲜鱼汤,热血沸腾,老泪纵横。又一个孤寂的黑夜来临了,老伯颤抖着手穿戴整齐后,毅然喝下一瓶早已准备好的农药,安然睡下。

“阿哥阿哥——麦黄草枯——麦黄草枯——”窗外布谷鸟凄凉悲切的叫唤久久飘忽在老伯耳畔,直至最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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