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如来不负卿,悲情红颜---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是唐太宗的第十七女,天性活泼,“性聪慧,备受宠”。在后宫中,高阳像鲜花一般骄傲。但是,高阳公主还是被许配给丞相房玄龄之次子房遗爱。
公主嫁人,嫁的不是人,嫁的是家世,房玄龄是凌烟阁上的大功臣,唐太宗把高阳公主嫁给他的儿子是出于对房玄龄的抬爱。可惜,房遗爱和他以学、识、才知名的父亲太不相同,不学无术,只有一身蛮力。看清楚了自己婚姻的最终目的之后,气愤之余,高阳公主从结婚那天起就不接纳丈夫。
多情人总是会遇上烦恼的。婚后,高阳在领地打猎时遇到了辩机和尚。在这场惊世骇俗的爱情中,高阳公主始终是主动热烈痴情的那一方。相对于她在爱情中得到的幸福,辩机可能要挣扎和痛苦得多。因为,从史料中我们可以猜测,辩机其实还是一心向佛的,不然当时,他完全可以选择还俗。在两人来往的六年时光里,辩机应该一直在努力让高阳公主离开自己,或者让自己离开高阳公主———毕竟于人于己,这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高阳公主还是一朵枯竭萧瑟的茶瓣。她的夫君,连同她的父亲一起,将她连根拔起,放到骄阳下晒,日复一日,青葱不再,汁液熬干,她终于煎熬成一朵枯败的茶瓣——如果,那天,她没遇到他,她或许会永远枯败下去了,可是,终究是遇到了,他是她的水,她注定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苏醒,沉沦,万劫不复。在遇到高阳的那一刻起,辨机就知道,她是他一生的劫。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她站在午后的阳光里冲他笑,纤尘不染,很多年后,当他艰难的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海里的最后一幅画,就是那日初见之下的如花笑靥,剪水双瞳。
原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这一世辗转求佛,不及她盈盈一笑,他画地为牢,便再也不能向菩提迈出一步。“师傅,能歇歇脚吗?”她缓缓地向他走来,踩碎一地阳光,他却已是痴了。天地洪荒,宇宙苍茫,这世间放佛只剩了他们两个,
这山,这庵,长久以来的矗立,不过是为了见证他们两个人的相遇,那一刻,凡心已动,般若无言。只是这样的爱情,注定了苦涩无果。他们中间,隔着的岂止万水千山。因为无望,所以拥抱的时候,便更加的炽烈缠绵,放佛这是能见证拥有的唯一方式。拼着一生的气力,就算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杵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十八般酷刑全都尝遍,即使死后堕入到阿鼻地狱里去,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十指紧扣,抵死缠绵。
从来都只见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那时候的高阳,沉浸在爱的喜悦里,仿佛扑火的飞蛾,粉身碎骨,义无反顾,她笑着唱:“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眉梢眼角,全是笃定的幸福。可是,他的笑,已经渺如轻烟。爱情也是一种信仰,她心无旁骛,他却已经不能全心交付。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豁出去伦纲朝里,他却放不下宗教信仰。爱情与菩提之间,他左右为难,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最终,他选择了回归,前往弘福寺随师傅玄奘编译《大唐西域记》。十指纠缠,她却寂寞纷繁。眼前人,她终于是抓不住了。
十年,生离。
她将他埋在心底,从不碰触。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心里的种子,才会缓缓地开出花来,借着思念的温度,
昂扬的开着,散发出氤氲的香气,他不知道,那是她在等他呵。
十年,著书。
他埋首佛经里,前尘往事尽付黄土。以为,此生此世,与她两忘烟水里,再也没有纠结的可能。如果不是那个玉枕,如果没有那个窃贼,他们的一生也就这样过了,她还是德高望重的帝王爱女,他还是众生敬仰的高僧俊才,今生今世再无交集,笑忘江湖。
只是没有如果。他被腰斩于市。隔着数年,他看到她笑着向他走过来,丹唇轻启:“师傅,能不能歇歇脚?”他的生命定格在那个春日的午后,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重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来世相逢,宁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