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轶事-----虎爷下棋
虎爷在村上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他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下棋。他家的门口附近就是全村人聚会聊天、玩牌、下棋、抬杠的杠台,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他成了杠台的常客。喜欢下棋的人凑份子买了棋,放在杠台旁边小卖部的窗台上,也没人偷,娃娃大人,谁想下就取上。尤其是农闲时节,杠台上下棋的人排成队,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虎爷因为方便,所以只要看见有对手在杠台溜达,他就会捷足先登,只要坐上去,轻易不会下台,有时死拉活扯,除非几个人推的推搡的搡,才会让他靠边站。但别人下不上几盘,他就嚷嚷着接场。大多时候,争吵之声响彻全村,谁都知道是虎爷急着下棋,嘿嘿一笑。大家知道,即使虎爷和某个人闹翻了,满嘴脏话,唇枪舌剑,甚至于几乎要动手,但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说说笑笑,再来几盘。最多也就是过夜,第二天相遇,又会说着脏话,拉上战斗。
虎爷嗜棋如命。他下棋从来不管家里的忙闲,即使农忙时节,他都要抽空过过瘾,比如割草回来,草背篼都不往家里放,就蹲到棋盘上,家里人做好饭,三番五次地叫他,都叫不回去,只好把饭碗端到他手里,他边吃边下。如果恰逢对手也没吃饭,那还要请客的。打场的时候,如果下的不亦乐乎,家里人把麦子装进粮仓他都不知道。一到农闲时节,下棋就自然成了他每日必修的功课,起早贪黑,煞是用功。
其实虎爷弟兄三个都爱下棋。虎爷是老二,他们三人比邻而居,都是每天抢着争夺地盘的主。有时他们弟兄也相互下,一个不服一个。大多的时候是一个和别人斗,两个在观战。如果输了,观战的就骂自己的弟兄,说你那臭棋,上不了台面,不要丢人现眼了,下棋的自然不服气,说你的才叫臭棋。虽说打仗亲兄弟,但他们往往在楚河汉界中反目,帮着“敌人”战败自己的弟兄。激动时简直比和旁人争吵还要厉害,也会牵在一起。不要以为那样就会影响里弟兄之间的团结,这种争斗仅限于下棋,在别的事情上还是团结一心的。
虎爷棋水真的很臭,好多小孩都能赢他。几十年中,似乎没有什么长进,所以他便常常成了别人炫耀自己棋水高的铺垫。偶尔赢两盘,他就会激动地抖着山羊胡子:到底怎么样?谁输了?服不服?不服再来!大多时候,他下棋其实只是一种摆设,走棋的是旁观者,自己倒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不过除非输急,一般情况下他会固执己见,别人把棋子夺过去,他又抢回来,五次三番,知道旁观的人失去耐心。乡村下的是名符其实的“小人棋”,不像岳不群的冠冕堂皇的“君子剑”,所以观棋不语是谁都做不到的,夺来抢去,围观的不耐烦了,就会把旁观者劝阻住。不听指点,输了棋的虎爷还是不去反思自己刚愎自用的后果,总是极力为自己争辩,大家就会笑着说他比驴还犟。犟就犟吧,反正没把钱输了,更不会把人输了。
时间在棋盘上慢慢流逝,不知不觉虎爷的儿女都一个接一个长大,别人提醒他不要只知道下棋,该操心儿女的婚事了,虎爷却说慢慢打问,有时老婆哭里喊里催他,他还骂老婆本事大就自己取想办法。在农村儿女的婚姻大事一般是父亲出面,自然轮不到老婆登场,老婆拿他没办法,只好在旁人面前骂他枉活在人世上。等虎爷觉醒的时候,老大儿子的婚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解决。无奈之中,只好让女儿换亲,才得以了结。老二儿子却又长到墙头高了,不过还没等虎爷提上议事日程,他却在外面打工时领了一个外地女子回来,人也洋气,还说着普通话,把虎爷乐得合不拢嘴,村里人直羡慕虎爷懒人自有懒人的福气,门都没出,拣了个金娃娃。
不知不觉,村上好多年轻人搬迁到新疆等地方,种棉花、跑运输,过上了好日子,虎爷的两个儿子也心里发痒,先后跑到了新疆,开始时只是小两口出去闯荡,孩子留在老家由虎爷老两口伺候,条件好转便回来接孩子和父母,但虎爷死活不肯,说死也要死在老家,别人劝他要跟着儿子,不然病病疼疼谁操心,虎爷说老两口还自在,不和儿子媳妇锅锅碰碗碗。于是老两口在老家呆了好几年,虎爷比以前忙多了,也勤快多了,农活全落在了他的肩上,不过任然会忙里偷闲地下棋。大伙开玩笑说虎爷不是舍不得老家,是舍不得下棋。虎爷笑着说也是,到了新疆,人生地不熟,和谁去下呀。后来儿子再三催促,两个儿子都种的地多,忙得顾不上,虎爷边说自己先去看看。从新疆回来,对那边的条件赞不绝口,把老家房屋和土地安顿好,带领老伴去了新疆,和儿子一起生活。临走的时候,虎爷感慨说,下了一辈子臭棋,老了才明白世事如棋局局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