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七月的午后,酷暑难耐,骄阳正以它百分百的热情炙烤着整座城市。道路两旁的树木在一丝微风中抖动着枝叶,空气中的热浪已让它无力的低下了头。宽阔平整的马路上仅有少量的行车匆忙而过,人们纷纷躲进了空调房里,享受着与之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停留着几个正在等车的人,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对母子。中年男人坐在站台的座位上,紧锁着眉头直盯着公交车将要驶来的方向。酷热已让他汗如雨注,撸至胸口的白色汗衫露出了肥厚的肚皮。他一面用手擦拭着脸上不停流下的汗水,一面又将手里的矿泉水往嘴里猛灌,可即使这样他的脸还是被炙烤的如同一个红红的番茄。
在他的边上站着一对母子,母亲将近五十多岁,瘦小单薄的身体让生活的重负压弯了后背,岁月的痕迹已深深的镌刻在她的脸上。母亲的身边站着的男孩约摸二十来岁,高高的个头,白净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像个秀气的书生。男孩面对着马路,表情平淡,同样时而伸着脑袋望着公交将要驶来的方向。母亲侧立在儿子的身旁,用饱含疼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孩子。手里不停的用一把商家用做广告宣传的硬纸扇给孩子扇着风,嘴里还不忘喋喋的叮咛着什么?男孩开始对她的叮咛还默不做声,可后来就变的烦躁起来。他冲着瘦弱的母亲吼了一声,母亲非但没生气反而对着他笑了笑,撇了撇嘴。
中年男人时而瞟一眼的这对母子一举一动,眼神里露住了复杂的目光。但是他太热了,手里的矿泉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喝了个精光。他看了看手里的空瓶,随手就丢在公交站台的一角。瓶子落地时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这让原本还在伸长了胳膊给自己孩子扇风的母亲很机械性的回头看见了。于是,她迅速的转身朝着瓶子的所落的走去,在经过中年男人的身边时很和善的笑了笑,即而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瓶子,又走到站台的另一侧停着的一辆人力三轮车边上,将手里的瓶子放进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编织袋里。很显然这是她日常所有生活的来源,所以她做的很细心,甚至在将瓶子放进去后还用手掩了掩袋口。
但是她的这些举动让站在一旁的儿子看在眼里很是反感,他甚至感到羞辱的不敢去看中年男人的反应。他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矮小的母亲很烦躁的说道:“你干吗?你就不能不捡啊!”这让原本还笑意盈盈走过来的母亲一楞,与此同时母亲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孩子带来的“羞耻”。但母亲还是拼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歉意的笑容,低低的说道:“习惯了。”男孩对于母亲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他深深的低着头说了句:“你回去吧!”或许他认为母亲的离开会让多少能挽回点面子。
母亲无语,或许她认识到自己的离开对孩子来说的重要性。于是,她默默的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钞票被紧紧的倦在了一起,由于天热汗水已经将钞票浸湿了。母亲将钞票塞在孩子的背包边的袋子里,而男孩依旧表情麻木,甚至是很冷淡的没有看一眼身边这个身材瘦弱的且满身是汗水的母亲。母亲亦不再说话,在转身准备离去与中年男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时还尴尬的笑着道:“我儿子在市里读大学”言语之中充满了无限的自豪和骄傲,中年男人也对着这位平凡的母亲笑了。
母亲骑着三轮车走了,在烈日下她单薄的身体被炙烤的深深的弯下了腰。而那位让她感到引以为豪的儿子却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母亲走后中年男人走到男孩的身边说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的父亲也这样送过我,更巧的是也同样在这座城市里收购废品。但是就在去年的一天傍晚,我的父亲在收完货回家的途中与一辆疾驶而过的汽车发生了相撞。从此,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可是,就在那天我才知道,我的父亲在出车祸的两个月前已经查出来自己患上了肝癌晚期。”中年男人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眼睛变的湿润。一边的男孩也很无措的继续听着他的叙述:“我们的父母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我们却常常被物质,浮华蒙蔽了双眼,被功名利禄泯没了道德与良知。愚昧的我们总认为有钱就不会被人瞧不起,有势就没人敢欺负。总认为物质的富有就会获得别人的尊重。但是,我们却总是忘记了要尊重和善待自己身边最至亲的人。”
听完了中年男人的话,男孩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对着中年男人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回校,只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说完,男孩朝着母亲离开的方向望去,中年男人又冲着男孩说道:“兄弟,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我们最大的悲哀!”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辆公交车到站了,在中年男人从衣兜里去掏零钱的时候,一张纸条被带了出来。中年男人急急的上了车并没有注意到这张丢失的纸条。当男孩正欲将拾起的纸条交还给他的时候,车门“吱”的一声关上了。男孩打开了纸条,在看完以后眼泪却在那一刻无声的流了下来。只见这张绉绉巴巴的纸条写了这样几行字。
器官捐赠声明:我,张军。无正当职业,无婚配,无至亲,常年以废品收购为生。在2011年的四月我在苏大附属第一人民医院查出是前列腺癌晚期。目前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日后行路之时会有不测,故今日特留此遗言。在我有生之年没有任何可歌的成功事体,虽早先毕业与某某大学但终究是碌碌无为,郁郁不得志,无抱负之心之人虽有遗憾但不足以怜惜。而今我只此一副残喘待终的躯壳,故在我死后自愿将我身体的器官无偿捐献给国家以供医学研究使用。物尽其用,寥寥此生,心感慰籍。
立捐人:张军 特此声明
2011年四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