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五只鸡

我和妻晚饭后散步，常从一家养鸡场门口经过。这天路过养鸡场时，养鸡场的大门罅开一道缝，妻瞥见里面的情形：一台电子秤，称面上放着绑缚着的几只鸡，三五个妇女围着，手里提着的还是鸡。妻说，一定是养鸡场在买鸡，并且便宜。我们便推门进去了。果然。瘦削如竹竿鸡老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笑着对我们说，买几只吧，便宜得很，4块钱一斤，市场上青菜都一块多一斤呢。又说，这是蛋鸡，买回去养着也行，产蛋率高得很，每鸡每天只吃二两饲料，保证能生一个鸡蛋。又说，上新一茬鸡苗，急着腾鸡笼，否则不会卖这么便宜。这是实话咧，前个几天我们在市场上买过这种鸡，5块5一斤。围着买鸡的那几个妇女膀粗腰圆，看见我们，也都朝我们点头打招呼。妻也都面熟，教过她们的娃儿，她们都是家庭里的当家的来着，一身柴米油盐味。妻说，给我逮5只，要大的。

把先一拨买鸡的那几妇女打发走了，鸡老板径直走进鸡舍，我也就跟在后面。鸡老板说，不要进来，里面味道难闻。我就站在鸡舍外面，顺着鸡老板的手望去，看到鸡舍中间是一条过道，两边架着铁丝网编成的鸡笼，双层。每个鸡笼里鸡的密度非常高，清一色蛋白鸡在里面头朝一个方向摆着，空间有限，它们一动不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养鸡场内里的情形。鸡老板停在一个笼子前，巡视了几眼，掀开一个鸡笼上方的活动小盖，右手伸进去，抓一只，拎住鸡腿倒拖出，交由左手提着。左手提够三只，右手一下子又抓住两只拎将出来。虽说眼睛近视，手臂如柴，动作倒干净麻利。鸡们很温顺，抓的时候不叫，提着不扑腾，缚在一起放在称面上也不挣扎不骨动，任鸡老板摆布。称完，一算账，101元零几角。鸡老板又扶了扶眼镜，说给个整数。

拎鸡的任务自然交由我。一手俩，一手仨，拎在手里左摆右荡。它们一路安静，只偶尔将翅膀张一张，并不扑腾，离家越近感觉越重。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五只鸡，统一白色的装束，却被污渍熏黄不少，身上且有一股老鼻子的怪味。

暂时吃不上它们，在小院里网出一块地儿来，丢里面养着。这些麻烦都交由妻处理。第二天傍晚，散完步我在室内看电视，妻走过来兴奋地对我说，有重大意外收获，今天捡了六个鸡蛋，这些鸡的产蛋率真高，唉，估计明天要歇窝了。她把一手仨，两只手六个鸡蛋伸给我看。我起身到室外看鸡，它们到了陌生的地方，有棚有树，活动空间成几何倍增，但它们彼此分散着距离，并不交流顾盼嬉戏，钉在一个地方不动，两只卧着，三只站着，站着的一只抬头目光呆滞地盯一个地方看，一只低头想着心事，另一只更不像话，歪歪斜斜将倒未倒。整个像一幅拙劣的画作一般。妻子掀开网子进去欣喜地给它们加食，它们不惊不怕，无喜无悲，置若罔闻。

想起小时候家里养鸡的情形，一年一度一家一户一茬接一茬养一窝子鸡接一窝子。那些鸡们土匪得很，也机警得很，即使是熟人也休想近身。它们早上天蒙蒙亮就出门去，在外面疯一天，晚上天麻黑才回家上笼。鸡们一天里都干些什么呢？踱出宅外，蹦过沟渠，无人管束，来去自由。到了田里地里菜园里，交替着划动两只有力的爪子用力刨地，刨两爪啄三嘴，再昂起头来，呼朋引伴。果然有偷懒的鸡颠颠跑过来想不劳而获，于是一阵追逐打闹，争虫夺食。吃饱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谈情说爱，我行我素一点也不避讳。两只公鸡为争风吃醋扎煞起颈上的毛叨架的事也时有发生。母鸡里有的高兴了则咯哒咯哒高歌一曲，还有的玩起了田径比赛，扑扇翅膀连飞带跑表演一段。鸡们也讲究个午休，肚里有蛋的母鸡这时候伏在鸡窝里下蛋，其他的躲在竹园阴里乘凉，身体侧倒在地上，将腿伸得直直的，也有母鸡在地上跑一个坑蛰下身去，将土灰土粒在身上涂个遍，在翅膀管下羽毛缝里塞将满，忽地站起来，将头和双腿拉成一条直线，扑扇翅膀，抖开一团烟尘，它们在用土洗澡……

看到这些高产量的蛋鸡，我心头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