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印记
三十年前的东夷镇在我的印象中也许就是最繁华的地方,那里五天一个集,赶集是我们几个小伙伴跟随大人们最大的奢侈,每到那时都会起一个大早,匆匆忙忙扒拉几口玉米糊糊,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紧攥着大人们的衣袖,出东岭,过毛屯,去人群熙熙攘攘,有如蜜似玉般让人垂涎欲滴糖果,千煮万沸香气扑鼻让人驻足忘返大骨汤,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泥人塑,沿途叫卖新鲜瓜果,席地为舞草班艺人杂耍的东夷集市。
逛东夷集市是大人们对孩子的最高奖赏,是乖孩子,学习受到老师表扬或者割草喂猪干得好的才有的待遇。油光飞舞应该是谁去了东夷集市的最好例证,若是能再花上钱喝上一碗大骨汤,吃上几根油黄酥酥煎饼果子,那更是无尚荣光至少要炫耀上大半年的。
东夷镇其实只有巴掌那么大,说是镇也不过几十户人家,那里有一座楼,有人说像天安门城楼,不过谁也没有到过北京,于是都信了。那两层矮矮的建筑也许奠定了我孩童时对首都天安门最初的记忆,并且至今难以忘怀。
印象故乡的庭院中大多都栽有高大的梧桐树,我们家也有一棵,那梧桐树主干修长,枝节错落有致,叶儿茂盛硕大,大人们讲,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那时怎么也不明白,只是盼着有一天猛然发现院中的梧桐树上已经有了凤凰在栖息,至于凤凰是什么模样,模模糊糊地感到是很漂亮美丽的,应该还会飞。现在想来,东夷人的神圣图腾就是凤凰,临沂城被称为凤凰城,此之渊源深远可见一斑。儿时对梧桐树最大的享受便是炎炎夏日搬个油光诤亮的马乌子,席地而坐,乘着丝丝凉风看书写作业。
童年时一次独立的远行是爬苍马山,苍马山应该是我儿时记忆中最高的神山。初春乍寒,晨色朦胧,我与伍子背着几个鸡蛋煎饼在大人们被缠磨的无奈中英雄般地出发,两个十一二岁的孩童随着朝山的人群,时而飞奔,时而竞走,不出晌午便来到山脚下。那山约有三百余米,是故乡最高的山,刚下过雨,山路泥泞,到山腰,与伍子饮山泉,食野菜,采一种叫长生草的原始植物。正玩到兴致处,山上有很多人急匆匆地下来,说有人从山顶摔了下来,山神发怒了。我们便随着人群带着采下的长生草下了山,据说长生草能辟邪,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回到村里,能得到我们馈赠长生草的小伙伴都会用崇拜的目光对待我们这两位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莫名的满足充斥了那段腿都伸不直的日子。
教我读书的是我远门的一个侄子,他十七八岁高中毕业回村做起了民办教师。全校三个班,五十一名学生,他既是校长,又是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等全科教师,在课堂上我毕恭毕敬叫他老师,回到村子里他喊我三叔,其实我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孩子,如今想来或许是父亲在村子里厚道耿直的缘故,我便受到了如此的礼遇。我和伍子是孩子们的风向标,学校在河的附近,夏天摸鱼,冬天溜冰是常有的事。炎热的夏天,老师有时亦会带着我们几个到河里学蛙泳,但在河里发洪水时是要严禁下河的。有一次洪水刚过,我们几个打赌看谁敢下水,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踩不到河底,半天没有冒出水面,岸上打赌的几个慌了神,飞奔喊来老师,在呛了几口红泥般的乌水后,我被老师托上了岸。老师现在已从一个中学校长的位上退了下来,不知道他是否依然还能记得当年那个顽皮淘气的学生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