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

也许，也算是静极思动，觉得好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动笔留下点什么了。于是，今天晚上特别给妻子说我想写点什么。她睡下了，我独自到电脑前来敲击着，可是，有她在家，心上虽然踏实着，但也很叫人不舒服——我不能够就在电脑前一边敲击一边抽烟了。娶上一个既喝酒且抽烟的女人是不是有多么幸福，我不知道，但是，娶上了一个不喜欢烟味的女人，如果不是硬要和她赌气，那么，你就得忍耐着。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只好起身，开门，到客厅里去抽烟了。

我家对面不到百米就是一山坡。山上有建筑物，有树，还有路。那路灯的光映照过来，使得我家靠山一侧的房间，虽然不甚明了，却也仿佛开了个小小的灯一样。我当然也就懒得开灯，径直踱到客厅，选了靠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把茶几上的烟缸也放到沙发上便点上了烟。

有些时候，我还真的喜欢这样安静的自己抽烟，嘴里可以很随意的吞吐云雾，心里也可以很随意的变幻云雾甚至无所谓任何云雾。只有一支烟一只手和一副可以吐纳的嘴皮再加上吐纳带给人的那份特别的过瘾而决不需要你去想什么焚身不焚身的悠闲。

今天我没有特别的去想什么吞吐云雾的事，我点上烟，心里还在盘算我将要继续敲击进电脑里的文字。可是，文字才如烟雾轻轻缈缈的在脑海表层飘浮起来的时候，透明玻璃的落地窗突然吸引了我。我看到了很美的一幅画，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一幅很美妙的画。原来，对面的路灯把光投射到我家阳台的花木上，又继续把花木投射到客厅落地窗的玻璃上。

回想起来，02年刚搬进这个新房的时候，我曾经特别钟情于弄点植物来放到阳台上。我喜欢树木盆景，便或者到一专业制作树木盆景的朋友处讨或者不时跑到花木市场去买。有一段时间，打牌输了钱时没有办法，但是，只要有赢钱，我就必得去看看可否卖到称心的树木盆景的。哎，当然，我本来就一任性轻浮人吧。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对那些树木，我渐渐失去了对它们的关心。倒是妻子后来又弄来了一些她喜欢的花草，所以，一切都交给她了。她上班比我还忙，所以，再进一步，我们都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不自觉的把花草树木们和家务一样交给岳母了。

我们交付出去的，应该不止是一份家务劳动，还是一份特别的心情吧。心情已经被这样轻易的交付出去后，我自然已经好久没有去阳台上欣赏过那些花草树木了，并且，我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过错有什么不好。而这个晚上，在这样深夜两三点钟的时候，突然看到阳台上的花草树木因为远处的灯光而造就到客厅玻璃窗上的这样一幅画。突然让我有了一种颤动，一种感激，我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不小的意外惊喜。

我不需要去描述这画有多美。因为，在这样的夜晚，凭借某种机缘，让我发现了我从未曾发现过的东西，这是最大的美。我想起川端康成发现花未眠来，突然间觉得，以后在给学生讲解《花未眠》的时候，我其实可以用我的这个发现来做补充、印证：花草树木，不仅未眠，不仅是在悄悄的按照自己的节律生长开放凋零，它们，还知道借助外物而让已经艺术化的自己创造新的艺术化的东西——就譬如这个深夜里，我家客厅玻璃上的这一幅画。

我想，这个夜晚，我曾经打算要敲击的文字是否能够被敲击出来，也许已经都可以不算重要。我发现了，即使在我和我的家人已经熟睡了的深夜，只要对面的路灯有灯光，我家的玻璃上，就会有那么一幅画。它不是画家所为，但是，它的作者，也许比任何伟大的画家都要奇妙。当然，我还更应该不是这样“孤芳自赏”的想。我还应该知道，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的玻璃上，墙壁上，道路上……还有很多这样的画。

你以为一切已经沉睡的时候，其实，总还会有一直清醒着的。

你以为你一切都没有了的时候，其实，一定还有默默伴随你的。只要你能够发现它们，它们就可以装饰你。

我不知道用怎样一个题目可以概括我表达的东西。那么，请让我剽窃一下大师，也把题目叫“花未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