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
在我生活的小城西边,有一座山,叫凤山。传说的凤凰,在某个夏日的黄昏光临,那时的凤山长满参天大树,可是就没一棵让凤凰满意,于是凤凰在山顶转了一圈,之后忧郁地离去。
凤虽然离去,但名却留了下来。2400米海拨,凤山不算高,却吸引着凤城的人们,每天傍晚,年老年少的居民都爱从家里出来,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脚步自然就迈上了到凤山的石径。
选择凤山,是一种逃离。虽然短暂,不过完全可以慰藉备受喧嚣的心。
后来某位领导,觉得既然叫凤山,该有个凤的标志,于是动用人力物力,硬是造了一只凤凰,把它焊接到钢架上,伫立在凤山巅,有飞翔的姿态,却没有凤的灵气。其实,这位领导真是多事了,凤山虽然没有凤,但凤确实来过,正如泰戈尔说的那样: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已飞过。再后来,这位画蛇添足的领导走了,人们才敢将那只铁凤凰拆除。
凤山虽然不高,坡却很陡,从山脚到山头,全部是石级。人们习惯从右边的道上去,到山顶后往左边的石级下来,更有甚至,觉得还有劲,干脆绕道凤山后面的寨子,采一些野茶,或粘一身稻香,或者摘些野花,反正手不会空着。起先登山的人,是些老人,男的手拄拐棍,女的喋喋不休,边走边谈着家事,男的耳朵上戴着耳麦,手里把玩着精致的收音机,不时应合着老伴的话。老人们往往只到山半腰的烈士陵园,便停下来,把更高的石级,留给年轻人。在苍松翠柏的小广场,回望山脚下的凤城。此刻,金色的夕阳均匀地铺在一幢幢钢筋水泥楼房,折射出美得让人感动的色彩。老人们坐在石级上,仍然说个没完的是老奶,怎么就有那么多家事带到路上呢?老头子不理会这些,一边嗯哈着,一边看着延伸着的小城。最南边是新建设开发区,那曾经是一片稻田,去年还有时断时续的牛歌,今天再看,茂密的脚手架长了出来,卷着尘灰的土地,新城的规划已显山露水。过去很遥远的红龟山文笔塔,好象被谁移入闹市,其实塔不动城在动。老人们坐在烈十墓前,更多的话题离不开一场场剿匪战役,孤胆英雄刘排长,捉住了两个土匪,年轻的女党员为了保守机密,献出了生命。郭大寨琼英剿匪故事,已变成教科书,变成本地诗人每到七月都爱抒发的感情,但这话题不老,正如烈士纪念碑上的名字。
年轻人登凤山,其实更多的是想在人来鸟不惊的地方,把无法在电话里说清楚的情话交给对方,然后在寂静的山谷听彼此心跳。没有污染的绿草,似乎专为情人们准备,铺成一张大床,而倾盆的月光,让一切象梦境一样,瞎说的小虫子,也沉默起来。拾级而上的路边,分布着造型各异的亭子,文人们舞文弄墨落下的诗词,恰到好处地总结了风景。六角亭可凭栏远眺,望尽天涯路,每个目光的尽头,都有不同的风景。磨菇亭有点童话风格,注定是为怀春的少女准备的,风摇芦花落下洁白的花絮,无意之间给少女平添了梦的意味。年轻人准备了一大堆情话,最后往往被夜风偷走。
穿插在石级两边的小路,每一条都是一处远方,那是月光下窃窃私语,让已经过了新婚的画眉感动。谁落下的草戒,充当了一回道具,是谁接受了又悄悄把它扔掉?那些我爱你之类的直白表达,让采茶归来的姑娘们脸上发烧。采茶的姑娘有时也躲在树后面偷听,一段爱情的开头,总也有感动的誓言充斥。
凤山如果没有水,至少不会有灵气。
水,原先没有,十年前的一个早晨,一位到山上游玩的老人,突然发现凤山的洼子里,有一股雾,袅袅上升,速度极缓,像卷着上升的龙,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便再也不见了。老人好奇,顺着雾的方向走去,想看个究竟,最后在山洼里发现这雾源自一棵树下。那树下什么也没有,老人不甘心,拨开杂草落叶,发现这雾的源头地面潮湿,泥土比别的地方湿度大,于是老人用双手拨了拨,结果,发现有水的迹像。
老人当天便找来工具,将潮湿的地方深挖起,但水并没有出来,老人以为不会有水,也就放弃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老人挖下的水井里,盛满了清幽幽的水。起初人们并不敢直接饮用,怕水里含什么有害物质,比如大肠干菌什么的,后来,登山的年轻人口渴难忍直接饮用,这水清凉干甜,十分可口,一传十十传百,凤山出水的消息成为小城头条新闻。于是,那些厌倦了漂白粉味的自来水的市民,有事无事提上一只小桶,直接到凤山取水,一来可以解决喝水问题,二来可以锻炼身体。有段时间,取水人多,水井干过,供不应求。有人试图在旁边开挖一眼,解决越来越多登山取水者所需,结果,挖过的地方始终不见水出。
好心者给水井添了取水用的瓢,给水井进行了进一步的清理,用水泥沙灰砌了两个井,分左眼与右眼。有人给水井立了块精制的碑,雕上龙的尊容,感谢凤山的龙恩。男左女右,男的取左眼井,女的取右眼井的,也不是谁立的规矩,自然形成的,每天傍晚,取水的男男女女秩序良好,不争不吵,即便井里的水供不应求,人们会相互谦让,将已盛入桶中的水分平,不让一个取水的人空着手回去。
有月的晚上,过了午夜时分,仍然有取水的人,不过这时前来取水的,是那些年轻的夫妇。白天忙着店里的活,没时间来凤山,月光下他们三三两两,又会聚集在水井边,先聊聊天,再看水井,一轮银色的月泊在水的中央,水波不兴,月也不移莲步,如轻风徐来,月一定也款款生辉。于是,取水的年轻人不再取水了,他们不愿破坏这美好的景色,让那轮明月泊在井里吧,那是他们此刻的心情。
(许文舟云南省作协会员临沧市作协理事,通联:云南省凤庆县工商局邮编:675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