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杀。
第一剑
是的。世人怕我,更怕我手里的剑。
有时侯我甚至怕我自己,不能再控制我的剑。说起我这柄看似拙朴的剑,从来没人敢小觑它,有它的地方,从来就不缺血腥与屠戮。
江湖中人,几乎没人不知我的名讳。可,很少有人见过我的尊容。也难怪,干我们这行的,抛头露面肯定是不行的。
我是杀手,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冷血杀手,一个从未失过手的一等一杀手。
买家很欣赏我的处事风格,回头客很多。我开价不是最高的,但我的任务绝对是最多的。
其实,内心里我一直想做一名侠客,能够接受世人的崇拜与肯定。可现实没给我做好人的机会,我恨这个江湖,更恨江湖中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每当我一剑削下目标的头颅时,总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最近这些时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怕是快走火入魔了。
和很多同行一样,我是个孤儿,可父母并没有双亡。他们将我丢在狼群出没的野冢之中,他们没打算让我自生自灭,就只是想我死,又不敢亲自动手。既然不想让我活,为何生我下来?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而且成为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杀手。如果说是父母给了我一颗冰冷的心,那么救我的人给了一身绝顶的武功。
在绝岛上,我亲手杀了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这是师父的指使,也是我们的宿命。
师父让我们自相残杀,唯一活着的人才能离开绝岛。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得居然情同手足的师兄弟。看着师兄弟们为了能活下来,一个个如发疯的野兽撕咬着,原来求生的欲望,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人性。
当我用树枝刺穿大师兄的胸口时,我觉得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头野兽。
在靠岸的瞬间,那个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死的时候眼神里一半是惊愕,一半是看不透的兴喜,杀了他之后,我也顺理成章的成了飞霜剑的主人。
离开绝岛那天,我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不想死就必须不择手段。
我不投靠杀手组织,也不屑与黑道中人为伍,从来自去,孤身一人。能懂的我,也许就是被我拴在酌月客栈的白马和这柄杀人无数的飞霜剑。
第二剑
今夜子时,走马上任的阜皋城新知县,要途经这片杨树林,我在此设伏,目标就是他。
官府与武林,向来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这是规矩也是规则,多少年来也没人轻易去打破。我并不想开这先河,可是我需要钱,大把的钱,或者说,是鬼医风泣神需要大把的钱。
我有胎里带来的顽疾,多年来,一直是沉疴难?,幼时是师父运功压住我的病灶,可那是一时之计,治标不治本。后来听说鬼医风泣神有门道能够缓住我的病情发作,师父花了不少的钱,才请到鬼医的大驾。
从那以后,我便深谙钱对我的重要性,钱就是我的命,我拼是为了保命。
这是我头一回对朝廷命官下手,本来我没打算趟这滩浑水,因为东家开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
我半躺在树桠处,静等着猎物。在我这二十五年的岁月,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寂,人世间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活着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手刃双亲。只有这个原因,驱使我活下去。不是每次刺杀都顺顺当当,毫不费力的。
三年前,一次失误差点就赔了我的命。那次是替祭刀门刺杀江南墨阁的老阁主郁轻风,那老家伙不但命硬,而且武功了得,拆了几百招后,我终究落了下风。老家伙的心慈,没有下杀手,我趁机干掉了他。他临死前的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凡事不可做绝。”
说实话,郁轻风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正人君子,可惜遇见了我。杀他时是我有那么一点犹豫,可是我若不杀他,日后成千上万的墨阁弟子必将要了我的命。
因为他见过我的脸,因为我名声在外从不失手,就凭这两点,他就非死不可。
杀了郁轻风,我也受了很重的内伤。为了养伤和躲开墨阁弟子的追杀,我淡出江湖三年,这是三年后第一笔交易。
素闻官府的衙役,拳脚不堪一击,我在想,今晚的活应该弹指可就。
第三剑
qq:946750447郁植墨
驿道依稀有些凌乱的马蹄声,料得不错的话,新知府的人马快到了。
就让这清风明月来见证这场死亡盛宴吧。
我从树上跃下,背对着驿道伫立着,领队的衙役见有人拦道,倒也不惊不慌,拉大嗓门大叫道,“劫财也不看看来的是谁,快点闪开,免你不死。”
好大的口气,我心里不屑地暗嘲一声,冷冷地说,“不想死,就快滚,我牧祭天不屑杀你们这些泛泛之辈。”
衙役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吓得鸡飞狗跳争相逃离,反而显得无比沉着。难道他们没听过飞霜剑的劣迹,或者说是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既然尔等心寻死,我便送尔等一程。”话音未落,我的剑已出鞘。
向来我的剑,以快闻名,以狠著称,能接下我十招的人,不多。所以我在心里粗算一下,半柱香的光景,便可了结此事。
飞霜一出,人间涂炭。我腾空一跃,剑已出鞘,剑带着一道冷光,划出完美的弧度,那是杀人的艺术。
瞬息之间,剑气直逼领头骑马的衙役,以我多年的经验,了结此人无需出两二招,甚至说我拔剑都是多余的。
可,就当我剑锋划过领头衙役的咽喉处的瞬间,那衙役一个侧身,轻松逼开。我惊愕的同时,接着又迅速转身回刺,那衙役从马上跃下,再度躲开。
这绝不是普通的衙役,难道朝廷鹰犬中也有藏龙卧虎的高手?就在我左思右想之时,队伍里的衙役纷纷围堵过来,个个面露凶光,虎视眈眈,那眼神恨不得将我抽筋剥皮,如非深仇大恨,不会这般。
我能嗅到此地此时,杀机四伏,不敢有丝毫怠慢,稍有不慎,便会血溅五步。我目光环视一周,共有十三名衙役,从气度与神韵来看,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今晚若想全身而退,实非易事。
“牧祭天,你的死期到了,这片杨树林就是你的坟场。”其中一个留八字胡的衙役剑气伴随声音,向我逼近。其他衙役,也没闲着,几乎同时剑起步飞。
几十招的拼杀中,我看出:十三个衙役都是剑客,剑法均是上乘,我没猜错的话,应是江南飘絮剑一派,柔中带刚,似缓实急,看似闲庭落花,实则疾风密雨。最后我的总结就是,他们不是朝廷中人,江南剑客绝不会曲身于功名,他们太多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茶。我心里对他们身份已有些眉目,无非来寻仇的。出于好奇,我还是问了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墨阁中人,取你狗命,以祭老阁主在天之灵。”当中一人,此话一出,我便知原由,看来是墨阁十三书生来替师父报仇雪恨来了,那就更不可轻敌了,此十三人武功名冠苏杭,技绝江南,他们找到我也是迟早的事,看来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只是我每接一单,都是与买家单线联络,我刺杀的目标只有雇主和我知道,看来是雇主出卖了我。
想此怒从中出,剑招使绝,我习的剑法,越是心头有恨,就越是凌厉。不过墨阁十三书生也非浪得虚名,他们迅速结成剑阵,将我织在网状的剑气之中。
这样一来,想脱身已没太大希望,不过飞霜剑在沾到其中一人左臂的血之后,越显狂躁,剑锋迎风,嗡嗡作响。我了解剑,正如剑了解我一样,有飞霜剑在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既已困于僵局,不妨一不做二不休,使出我自创的杀招——赶尽杀绝,反正就算今晚难分雌雄,日后这墨阁十三书生也会不依不饶,想方设法来取我性命,索性就此了事。
赶尽杀绝这一招,极其消耗内力,换句话说,就是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对方的命,虽说面对十三书生未必就有十足胜算,但想要留下这条命,就得鱼死网破。
我气动丹田,铆尽全力,剑挑步飞,剑式以烟花状自一个点飞散开来,十三书生的剑阵开始乱中出错,露出破绽之隙,我以看似凌乱的剑法,却准确的杀了三人,伤了五人,而我以断一根肋骨为代价。
“大哥,看来这小子,真的如江湖传言所说,是不死杀星,不妨先撤,再从长计议。”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持剑,退意十足。
“决不可撤退,今晚他不死,回去就是兄弟们死,给我杀。”留八字胡的“大哥”青筋暴出,眸带血丝,步步紧逼。
第四剑
他二人简短对话,让这自称是墨阁十三书生的人,存有诸多疑点,凭我多年经验判断,他们只不过是假借墨阁之名,来除了我。其中“八字胡”的一句“今晚他不死,回去就是兄弟们死。”他们既然贵为墨阁十三书生,在墨阁地位至高,谁敢要他们的命。不过,是谁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暗算我。
像我这人仇家遍地,又无门无派,死了也没人收尸,更不会有人为我报仇。大可不必花大价钱雇我杀新知县为饵,再派杀手伪装成衙役,后故意误导我认为他们是墨阁中人,如此环环相扣,背后定有某种阴谋。
我奋力对抗着这来路不明的剑客,剩下的十人已处于劣势,我燕子般掠起,反正他们的命已经是我的,便趁机看下轿子里有何玄机,一掌劈开轿顶,移目扫视,里面是一名满身是血穿官服的人,内力侦探到此人已经断气。
嘣,嘣,嘣——
几声巨响,几个剑客应声落地。
“不好,是朝廷的鸟铳队,快撤。”剑客们纵身上马,匆匆奔逃。
说到鸟铳队,我倒是有所耳闻,这些来自西域的武器,比中原的鸟铳威力还要巨大,且可以连发两响,不过这队伍隶属京都的禁卫军,怎会出现在江淮一代?
还没来得及多想,鸟铳发射的火药,带着火光向我袭来,我一个后跃跳上杨树,暂时逼开,看来者有二三十人之众,且都是铁甲神驹,看来我也得撤了,不然会死得千疮百孔。
剑客又有几个被射下马,扬鞭而去的当中一人,留下一句陷害我的话,“是我牧祭天杀了新知县,你们有本事来就来找我。”
我顺着杨树林,在树与树之间飞跃,算是逃过一劫。就当我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突然背心一热,如折翼的蝶,一头栽倒在杨树林里的河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