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衰的困惑（一）

阿衰是我自封的大名，其实父母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雅名，可我觉得那是造作，阿衰在适合不过我了。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没见过火车的山里，父亲弟兄三个只有姑姑通过换亲给他哥哥讨回一个媳妇--------那就是我妈。母亲娘家境况很糟，除了脾气就像日本的富士山，嗓门响八街外长相还是挺端正的。父亲长相上不了台面，母亲总觉得委屈了自己。所以母亲是外婆家的功臣，因为母亲给舅舅换了媳妇是外婆家香火延续……

中国的七十年代后期发生了一个大的变化，土地改革开始酝酿试行，计划生育搞的如火如荼，那阵势不亚于文化大革命的重演。我母亲拿出极大的勇气和斗志，走进长白山，逃进吐鲁番，不顾政府苦口婆心的劝说，不顾嗷嗷待乳孩儿的跪求，愣是进行流水线作业剩下一男八女（其中两个妹妹送人）。那个男孩就是我，上边一个姐下边五个妹。父亲是个木讷的老实人，爷爷没文化可给父亲的提名好像量身定做的-----王老实。记得到了上学的年龄，也许作为家中的独子把钱看成命的母亲让姐姐退学而我进了学堂。家里经济的拮据如同驴脖子上的铃铛见风就响，见寒就得瑟。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在学校的成绩那是无人能比拟的，简直可以做老师的标准答案。童年时期，我如同小朋友眼中的红歌星备受高看。小学二年级时父母背着我定下了娃娃亲，这女孩家上面6个哥哥，下边一个妹妹，长我5岁。那时的小孩都憨憨的根本不知订婚是怎么回事。但母亲很是看中这门亲事，6个男孩，那可是农村的一霸，打仗干活谁敢欺负。也许是看书多了，我很不赞成母亲的观点辩解道：“买个拖拉机，那一天下来还不让五、六个黄牛败下阵来……”母亲提高喇叭的高分贝楞说我读书读愚了。第二天我上学时母亲双手把住大门再也不让我上学，她说上学没用不顶吃喝。记得那天姐姐苦苦哀求，我瞅准时机从她挡下爬过去跑了。姐姐保证以后多干田里活让我继续上学，这才得到母亲骂骂咧咧的点头。

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好像发育迟钝的禾苗个头依旧坚持在久旱无雨露的状态，那天给牛铡草爬在铡刀上荡起了秋千，父亲无奈的摇着头：“你这身子骨干农活怎么行呢？”母亲看到这如同引爆的炸弹愣是给我活活捶了一顿儿。挨打后的我暗暗给自己立下军令状：一定好好学习，走出这愚昧的大山，引一片日，带一片月，让祖祖辈辈让现代化耕耘河田。下雨天我埋头看书母亲气急败坏把我的书撕成粉碎，看着片片飞花我心中泣血，我不知如何安慰他们，我不知如何劝解……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联中后我开始住校，老师给了我更多的知识和能力，开始读名著，接受更多报纸、杂志、新闻的润化。中考时我被绑架回家结婚，山里结婚不麻烦，想怎么结就怎么结，没有结婚证，就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第一次见到了父母给我安排的她并且陈恳地说：“你我没有共同的语言，你另找他人，永远不要来找我……”孩子时期说话年轻气盛，只希望她从我眼前快快消失，不让同学耻笑，不让自己烦恼。我借故上厕所的机会偷偷出逃，在学校老师的庇护下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县一高。这是一个名人频发的学校，寒窗学子从这里走向清华，北大，南开……父母听到我考上学校的消息那是悲痛欲绝，母亲愣是把桐木棍打断三截……我带着身体的病痛和复杂的心情告诉那个女孩“离开，你我不是一路人，你我不能作为愚昧的附属品……”她哭着说：“你个陈世美，你考上学了，变心了，我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三年的高中生活让我有了更多的同学和朋友，天更大，路更宽。我更不愿回家，同学朋友知道实际情况的尽量接济我，我们谈理想，谈未来，我看到城里孩子在有学问父母的呵护下彬彬有礼，坐有坐姿，站有站相……高考成绩下来，我虽然没有考上名牌大学，但高出一本18分也让人引以自豪。

包产到户后我家由于人口多，田地多日子也一天天好转。父母知道考上大学后虽说没有欣喜若狂但也没有修理我。只是父母私定的婚约依旧没有解除，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郑重其事得向父母表明了我的态度，母亲黄天娘娘那是大哭，父亲木不做声的抽着旱烟……大二的那年冬天我真在教室里上课，无意的向外一瞟，我看到了她，同桌的男孩问我，”门外是你妈吗？“我没有做声，农村的女孩可能没有华丽衣服的装裱再加上不太善于修饰，看起来和实际年龄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有“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过母”之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她吃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讲了很多……

寒假我回到了我们那个荒凉的山村，举目远望看不到一点点绿甚是萧条。我接受了他们家人接二连三的审判，低着头保持应有的虔诚，最后的保证让他们一家长舒一气：解除婚约，先前所花的一切分毫不要，永不再提……母亲听到这话那对我是狂蹬乱踢，我不知如何劝慰，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那样站着，站着……母亲说这辈子她只承认她是儿媳，儿媳就是缝补种地，养儿育女……

那个春节是我最愉快的春节，我买了很多炮，大年初一早上早早开始狂轰乱炸，那心灵的释放别人是无法了解的……但面对新生活的开始，看着母亲我开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