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念小弟

导读：满儿是我弟弟，他三岁的时候，因病早逝了。在他短暂而痛苦的一生中，竟连一张照片都未曾留下，这实是一种遗憾。感动中，问好作者。

不知道初秋的夜晚是不是特别容易令人怀念，如果不是，为什么我此时此刻坐在窗边看书，书页上又冒出了满儿可人的脸庞？

满儿是我弟弟，他三岁的时候，因病早逝了。在他短暂而痛苦的一生中，竟连一张照片都未曾留下，这实是一种遗憾。

弟弟的出生，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绝对是属于超生。记得弟弟出生后不久，家里就来了一队人，有乡里的，也有村里的，说是要罚款。具体要罚多少，我那时年幼，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善良的母亲抱着弟弟，满脸愁容的坐在门槛上，而木讷憨厚的父亲，则蹲在墙角不停地抽烟。由于家里太穷，凑不齐要交的罚款，最后，他们竟把家里一头耕牛赶走了。我迅速跑过去，抱着其中一个人的腿，又咬又踢，大骂他们是“坏蛋”，父亲见状，一把将我抱了过来，眼中噙满了泪。

弟弟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一张红扑扑的脸庞，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惹人爱怜，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弟弟最小，自然得到全家人的爱护，母亲甚是爱他，经常拿嘴亲他的脸蛋。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在劳作之余，摇着他胖乎乎的小手，逗他发笑。山里人忙，坚强的母亲在弟弟出生两个月后，便下地劳作了。我已到了上学的年纪，妹妹尚小，照顾弟弟的重担，自然落在母亲肩上。记得她用一条长长的布绳，将弟弟绑在背上，洗衣做饭，挑担锄草从不放下，只有当弟弟因饥饿或尿裤子而哭闹的时候，她才将弟弟放在怀里喂奶。我放学回来，便将弟弟从母亲的背上取下，让母亲歇口气，母亲总是不放心：“冤家，你慢点儿，别摔着了！”当母亲做好晚饭，便站在屋檐下唤我的小名，寻到我的位置后，便赶来抱弟弟。

弟弟快半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也就是那种怪病，让他早早的离开了我们。那天我正在家里做作业，将弟弟放在床上，正当我为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的时候，身后传来弟弟痛苦的哀叫声，我迅速跑向床边，只见弟弟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我吓呆了，迅速呼喊正在做饭的母亲。听到我的喊声，母亲急急地奔来，看到弟弟痛苦的样子，也手足无措，一边抹眼泪一边呼喊：“我的儿啊，你到底咋了……”十多分钟后，弟弟终于停止了抽搐，但脸色苍白，眼睛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灵气。之后，弟弟每隔几个月便发一次病。为了给弟弟治病，父亲卖掉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母亲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当弟弟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据母亲讲，弟弟在住院的时候，每天要打许多次针，有些针还打在头上。我听后心里一阵酸痛，他那幼小的生命怎么经得住这般摧残呢？但值得庆幸的是，弟弟此后再也没有发过病了。

我们都以为弟弟会慢慢地好起来，灿烂的笑容不久就会在他的脸上出现。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腊黄，全身瘦得皮包骨头，且目光呆滞。长到两岁的时候，还不能讲话，也不会走路，偶尔从他嘴里发出几句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他浑身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了骨头。此时我们才知道，那场怪病已使他失去了说话和行走的能力。

随着年岁的增长，照顾弟弟的重担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放牛时，我将弟弟扛到山里，在草坪上铺一件衣服，让他睡在草坪上，他偶尔会对我露出一丝浅笑，却是那么牵强。母亲常常唉声叹气：“这可咋办？”我知道他说的是弟弟今后的生活，一个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有多艰难，而父母总会先弟弟老去。懂事的我却总在此时告诉母亲：“长大了我养他。”母亲听到我的话后，便紧紧地抱着我和弟弟，眼中含满了热泪。在我们的爱护下，弟弟一天天长大，可长大的只是头，他快三岁的时候，头与身子已严重不成比例，且经常生病。我仿佛看到弟弟脆弱的生命正一步步走向终点。

弟弟是在一个下午离开我们的，那天我正在学校上学，小姑突然来到学校找我，告诉我弟弟快不行了，让我赶快回去。我心里一阵痛楚，急急地向家的方向奔去。当我随小姑赶到家里的时候，弟弟已被一张草席紧紧地裹住，静静的躺在一块门板上，母亲坐在一张竹椅上，早已流干了泪水。见我回来，母亲紧紧的抱住我和妹妹，全身发抖。我想过去看一眼弟弟，却被大人们拦住了。后来听母亲讲，弟弟要去的时候，眼睛直直的望着母亲，一直不肯咽气，后来母亲问弟弟：“是不是想哥哥？我帮你找哥哥来啊！”弟弟流出了眼泪。他终究没有等到我，而我也没看到弟弟最后一面，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但现在想来，仍有一种疚心的痛。

[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