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我的父亲和很多人的父亲一样,是个农民。他在当时来说还算是念了几年书,认得一些字,懂得算术和医理。小时候的我总感觉他什么都懂。他的形象总是那么高大。他是那一代人最有特点的代表,小的时候就经历文化大革命,后来终于等到了包产到户,到改革开放。父亲所经历的都是靠力气吃饭的岁月,年轻的时候还算身强力壮,做过石匠,修过水库。那时从早忙到晚,也只能吃个半饱,如果和富士康比,那就是天堂和地狱。还好,父亲的婚姻很顺利,通过一个亲戚的介绍很快就和邻村的*姓的姑娘结婚了,那就是我的母亲。母亲是她们家七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她的哥哥们那时并不看好我的父亲,他们觉得那时的家境不好,交通很不方便。但善良的母亲同样看到了父亲的善良,她为他颁发了生活在一起的通行证。那时的母亲非常美丽健康,至今保留着一张她那时的照片,上面有可爱到没有穿裤衩的我。我是他们的第二个儿子。父亲和母亲的恩爱对于我的成长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我的家庭是幸福和温暖的,虽然他们对于我的教育不能给于适当的建议。父亲的知识在我念了几年书之后就被超越了,他不能再判定我作业的对与错,只是口算一直比我强,没有人骗得了他。
我非常佩服父亲对于生活的平静,他总是默默地想问题,那份为了家庭的责任感值得敬佩。那个年月根本没有赚钱的途径,唯一努力的方向就是对于仅有的土地精耕细作,省下来的粮食换些钱给我们置办过年的新衣服。后来我喜欢土豆,就是因为土豆让我们在那时不至于挨饿。我记得,那时种田是需要交公粮的。在那个风景秀丽的山区,当时没有公路,更谈不上运输工具了。我的父亲要担着一百多斤重的稻谷,花上半天时间走那几公里的山路,翻过山路崎岖的几座小山。我们家的土地并不少,交公粮有时还需要两次才能完成。他戴着草帽,必定是顶着烈日出发,天气不好断不可出门,淋湿了稻谷是坏了大事。那么远的路程,父亲也会停下来歇一会,踹口气,但神情还是那么淡定,望着远方。父亲每次交完公粮总会用政府回馈的钱给我们捎回来些美味的饼子。那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刻,父亲看到我们高兴,他自然也高兴。我现在想来就觉得艰辛得难以忍受,今天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很少人会相信了,特别是九零后的朋友。父亲的话语并不多,待人很温和。可能那些年月也没有力气去多说话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他会讲起他父亲的故事。那个我未曾见过面的祖父,他是个乡长,他在文革的时候遭到了严厉的批斗,结局很不好,后来病了就没有再好。父亲对我们说现在已经好多了。那是我小时候听到的这句话,现在想来,我反省自己,我们这个时候的困难又算什么呢?现在每当在他乡想起父亲,就会浮现出他劳动时的淡定。耕田,插秧,收割--------。在那些梯田的小山腰上,没有任何省力的工具,凭靠着他们的双手,粗糙而有力的双手。
父亲可以忙里偷闲就是一年一度的开学报名,每学期都是他亲自带我去报名。他很尊重老师,每次总会和老师谈起我的学习情况,拜托老师对我严厉些。老师经常表扬我,那也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父亲最犯愁的时候是我小时候总是不争气,经常感冒,一感冒就发烧。有一次半夜里,我高烧不退。父亲连夜背着我去找医生,那个漆黑的夜晚,凉风吹得火把呼呼作响。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完全是凭着平时对路况的熟悉。母亲都焦急万分了。可是我命运多牟,我被那个同样焦急的庸医错误用药,他把中药制剂和西药制剂混合注射。我当时的情景非常吓人,全身发抖,脸色苍白。我的母亲吓得瘫倒在地,哭不出声。父亲并没有责怪庸医,他果断的再次背上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去了镇上。那位我们家乡很有名的医生,医术和医德都非常好,我算是遇到了贵人,他救活了我的命,那时我才5岁。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后来知道的这次医疗事故。那位医生告诉我,再晚送过来一刻钟,我就可以称之为夭折了。我感谢我的父亲,他的脚伤痕累累,我永远记得那山路上的足迹,不然,你们也见不到我的这篇文章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总是忧心忡忡。因为他害怕失去我,他总是亲自带我去看病,我的生命如此脆弱,在那个医疗条件极差的村庄。直到上中学的一次严重肺炎,他每天送我去镇上,他舍得那些时间,陪我一起打点滴。他还带我去馆子里吃东西,他舍得为他儿子花钱。这就是我的父亲和他的儿子。
我在外面的这些日子,父亲知道我忙,有时一年都不能见上一面。我知道他和母亲每天都念叨着我。他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担心我的前途和家庭。有时候我觉得我和他们有不可逾越的思想代沟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回家再次见到了他们。父亲去车站接我,在寒风中远远的等待了半天。我见到了我父亲,他说:“*,终于回来了”。他替我拿行李。他走路已经不如从前了,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颤,有时咳嗽几声。父亲老了。一路上,父亲说风沙好大,眼里进了沙子,一直在揉自己的眼睛。父亲眼睛红红地,湿润了。我那时只想跑出去痛快的落泪。因为父亲老了。他也不坚强了,在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