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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顶上的集市

2013-10-23 09:37 作者:老笔书香 阅读量:344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大巴山的余脉逶迤而来,百忙中留下一道关口,又蜿蜒西去。这关口就是红土关,距广元城约二十公里。登临关口,四周群山俯首帖耳,尽入眼底。关右白鹰观,关左旗杆峰,三地一线,壁立千仞。越过这里上至朝天,下到广元便再无险可守,所以自古便是兵家的必守之地。前方的营坪传说就是当年张献忠驻扎后留下的地名。

解放前这里是土匪出没之地,与红军交战失败的国民党溃兵也常与土匪勾结盘踞于此。周围的山民总在夜间听到枪声如鞭炮般噼啪响起,这是兵匪不容起了摩擦,而第二天他们又坐在一张桌子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身处险地,合则共生,离则同死。据说国民党当局为此深感头痛,一位县长要用三个镇子的地盘交换红土关,遭到拒绝,结果他本人也被土匪砍下脑袋当了夜壶。

红土关是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的。1933年,姚绍兵民兵团风闻红军占领旺苍坝,便纠集另外两个民团逃到红土关,安营扎寨,企图利用这里的险要地势进行顽抗。他们向山民派夫摊粮,百姓苦不堪言。6月,为了配合仪(陇)南(部)战役,红四方面军派出217团从旺苍出发,在一位山民的带领下攻到红土关。红217团分析了敌人各怀鬼胎的情况,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匪患。敌一名叫熊胖子的大队长见势不妙,慌忙提着收刮的鸡蛋逃跑,慌乱中一脚踩空,跌进深沟里,弄得满头的蛋黄,至今传为笑谈。红土关一战不但配合了其他红军的行动,也把饱受匪患的山民解救了出来。公元1986年,为了纪念英雄们,周围九个生产队的山民自发投工修建了红军纪念碑。充满戏剧性的是碑前常常香烟缭绕,这和土匪民团鱼肉百姓受到百姓唾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尽管红土关有着关荣的传统,解放后却因山势陡峭隔断交通,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历届人民政府虽然拨了不少扶贫款项,山民的腰包依旧空空如也。改革开放以来,眼看着靠山的吃了山,靠水的吃了水,全都发得海海的;这里的山民们却还端着金饭碗捞稀饭,一个个都着了急,红了眼。可山里人有的是头脑,有的是办法。虽然山不是名山,水没有水路,他们有志气也有能力从本没有路的地方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来。1986年,一直靠“等靠要”过日子的山民们觉得,这里既不是近水楼台,也不是向阳花木一切还得靠自己的勤劳双手。于是,一个思想开化的人眉头一皱,一个大胆的计划如长夜的朗朗明月在心中缓缓升起。这年的某月某日,这个人召集了九个生产队的队长和其他开明人士进行磋商。自然,事关重大,或赞成或反对或中立,意见难以统一。于是一天不成两天,两天不成三天,烟抽着茶泡着,疙瘩火烤着,搞民主不成,就搞集中,事情总得成。终于有一天,领头的人桌子一拍:“球!千里打锣,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领头人是曾经走过草地的老红军,就是这里的毛泽东,事情便顺利地决定了下来。

于是,订计划,购材料,派人工,一切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一年后,一条简易的乡村公路从尹家沟,过红岩,穿过林区到达红土关与朝天的麻柳乡接通。一座以坚硬的龙骨石为材料、由当地著名的书法家王继贤书写碑文的红军纪念碑落成了,碑不高而雄壮,字不大而遒劲,令人叹为观止。又把停放在石板村几十年的由当地雕刻家雕刻的毛泽东石像请来坐镇山顶,俯视众山,一代伟人的风采不怒而威,更显得这里人杰地灵。还在山垭处依山势起伏修了一座别致的小院,庭院深深,窗棂上点缀着八仙过海的故事:有倒骑毛驴的张果老、瘸腿的铁拐李、被狗咬伤了脚的吕洞宾……以及当地的神话传说、现世故事,幽默而风趣。院里的墙上则绘满红军攻打红土关的壁画,满壁风动,枪炮轰然。大门前是两尊石雕麒麟,张牙舞爪,看着看着那眼睛都红了!门框上则挂着一副五色丝线绣成的对联:“山虽高因人灵而得名,月亦小为光耀以倾城”,是刘禹锡《陋室铭》化来的句子,麻柳刺绣里的极品;横联则是“红土关自然风景区”,都是王继贤的书法作品。真是一个十足的民俗文化馆!于是,红土关风景区历时两年终于成功建成。一时誉满百里,游人如织。特别是每到炎热的夏季,这里更是以人满为患。一对对情侣漫步其中,享受着山间的清风和明月。

凡是有人的地方则必有商机。淡季的时候,小商小贩们靠肩挑背磨弄些香烟火柴针头线脑挣些小钱贴补家用。一旦到了旅游旺季的夏天,红土关的前后十里长廊上则挤满了游人,张袂成云,挥汗如雨。长廊两边便成了一个巨大的物资展销市场,全是当地的土特产:有现搅的凉粉,荞面的黑,豌豆的白,打成条,放上本地的花椒,鲜红的辣椒,品在嘴里,真是你跑遍天下也难得一遇的佳肴!难得的是价钱实惠,只需一元钱便可尝到一碗。朴实的山民像是挣了你钱愧疚似的拼命往你碗里不断加凉粉,当你客气时,山民却说:“没事,没事,只加量不加价的!”听了心里热乎乎的。那背篼里层层垒起的油炸麻花,那清水煮就的板栗,那个大皮薄的雪梨,个小却甜的李子,野生的猕猴桃让你禁不住满口生津。还有那金灿灿的黄豆,玉石一样的绿豆,都是绝对的绿色食品,保你吃了脾好胃好,让你只恨肚皮太小!那么别着急,朋友,明年再来,给你留着哩,只加量不加价!当然还有蝴蝶一样的木耳,阳伞一样的蘑菇,亲手下河捕捞的木叶子鱼,活蹦乱跳,绝对的野生!还有那你在城里绝对买不到,买到了也绝对是赝品的土鸡和土鸡蛋!真是山珍水货,水陆杂陈,应有尽有,让你应接不暇。

游景区,饱眼福;尝特产,饱口福,然后站到山尖的凉亭上四下一望,就在杜甫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被你不经意吟诵出来的时候,你不能不想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如果没有一条公路,没有一条哪怕像现在这样差劲的乡间小路;如果不把游人请上山,把市场搬到这荒山野岭,你要看到这样绝美的风景,吃到这样纯绿色的食品,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山民们要把自己一颗汗珠摔八瓣种出来的劳动果实,要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下河采来的山珍水货换成自己需要的钞票又是多么困难!那么这时候,你又是否还想到有这样一位高瞻远瞩的领头人呢?真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需要多大的眼力,又需要多大的魄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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