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
我真高兴,我终于拥有了一台电脑。
这个梦想在我心中已经沉睡了多年。
最早谜上电脑是上师范的时候。那时学校刚准备建立电脑室,专门用于对学生的电脑教学。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我们无不欢声雷动,一刻也不能宁静下来。几周后,这种火热就渐渐冷却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失望和叹气。原来,这时电脑刚刚走向校园,价格昂贵,学校勉强只购了几台,便在学生中成立了电脑兴趣小组,凡参加者必须交上数百元的学费。这无疑在我们身上泼了一桶冷水,几百元钱对我们这些农村学生来说不啻一笔天文数字啊!
梦从此像轻纱一样笼住了我,再也挥之不去了。我不停地收集着有关电脑的信息,却始终也没有得到机会在真正的电脑上实践过,哪怕一会儿。
师范毕业后分到现在的学校,恰巧房东有一台286的电脑。下班后我总有事没事找个借口往他家里跑,其实也就是想玩玩电脑,写写文章,打打游戏什么的。房东开始不说什么,日子久了就烦了,要么借口停电,要么忘了密码,或者干脆走亲戚串门户,推三阻四地拒绝我;我便不好意思再去,只好常常一个人坐着发怔:“要是我自己有一台电脑多好啊!”那时候教师收入微薄,吃不饱也饿不死,想买电脑谈何容易!
但是每一位清贫的教师都没料到,一九九九年工资上调了30%。那时可以说是举国欢腾,都在念叨党的好处。我也有些喜出望外,仿佛心爱的电脑已经摆在我的桌子上了。我开始拼命地存钱:可多花可少花的,少花;可花可不花的,省了,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个钱,就是生病也量入为出,能出多少钱就生多大的病。每天晚上都要把钱拿出来数一数,算一算,看着钱一点一点地增厚,我就高兴,仿佛钱增长一点距心爱的电脑就又迈进了一步。
生活总是让人感到意外。一次政治学习的时候,校长读了一份教育局的文件,说是出台了关于青年教师进修大专的规划。我的头“嗡”的一下,仿佛看到了许多小泡泡,在阳光下折射着美丽的光环,冉冉上升,上升,“砰”!我惊醒了,茫然四顾,除了梦,除了游丝般的梦的碎片,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为了学历达标,我只好去函授大专。三年后令到通红的毕业证,我冰冻了许久的梦想就如早春的小草照射了春阳一样开始复苏。然而世事就像唐三藏非经过八十一难就不能取得真经一样,总不会让人的愿望轻易实现。接下来的事情如僧人手中的佛珠,一颗连一颗,无始又无终:生病、结婚、住房、调动、再生病,不把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便不会罢休。梦啊,就像大海的潮水,汹涌而来,澎湃而去;而我,只是一位海边的观潮者,看着潮水涨落,却显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无助。
到了二OO四年的时候,教师的工资已经连续上调了好几次,我存折上的存款也历史的达到了五位数,心里喜滋滋的。夜晚,妻放起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乐声时而奔放,时而幽咽,诉说着一位命运多桀的哲人对生命的感悟,多年的梦境如电影胶片一样又在我脑中显现;我揉揉眼睛,梦境远去了,身边偎依着妻,身体单薄如一幅剪影。
“这些钱轻易不能动的,”妻是知道我的心事的,她说,“谁没个事儿啊!保不定哪天就下岗了呢!”这几年收入高了,人们开始青睐教师这一职业,教师越来越多地议论到了“下岗”的话题:谁又能把握多变的未来呢?
忽然有一天,妻对我说:“我们去买台电脑吧!”
我疑惑地望着她,没有言语。
“真的,去买一台。”
我仍然一动也不动。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啊,”她说,“这是你说的,生活需要不断引入新的因素,旧有的平衡才能打破,新的平衡才能建立,人也才能进步嘛!”
哇,她是哲学家么!我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几天后,我看到了梦中才有的情景:一台蓝色的电脑安静的躺在我的卧室里,光亮炫目,像一个美丽温存的少女,躁动着青春的气息。
我真高兴,我终于真正拥有了一台电脑,一台真正的电脑。
得感谢妻,得感谢遇上了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