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风撩动的思绪

导读：俗话说：“人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似水流年，就在恍惚的一瞬间，又到了重阳佳节。向重阳节的亲人们问好。

窗外，秋意正浓。曾经郁绿的叶片里有了一抹淡黄，风过时就轻轻地掉了下来；近日还艳丽的花朵中有了一丝枯萎的痕迹，飘摇中透着丝丝冷意。

俗话说：“人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似水流年，就在恍惚的一瞬间，又到了重阳佳节。若在童年，此时我定会拉着爷爷的手，登上故乡最高的山，或插几朵茱萸，吼几句山歌，让粗犷且清脆响亮的歌声在山谷里自由地回荡。间或因为我的请求，他便寻一处翠绿的草地，轻轻地将我抱在怀里，为我讲极有趣的故事。然而，此时我却身在遥远的军营，形单影只地登上异乡高高的山岗，任思绪随着秋风飞扬。望着远方，记忆的闸门瞬间被开启，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爷爷仿佛已经越过了阴阳之界，正从山峁上挥着手含着笑迎面向我走来。

如果不是爷爷因为生病，而在十年前的重阳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么掐指算来，他今年该七十有一了。但人的生命在命运的安排面前，总是那样的渺小和无力，特别是当死神慢慢接近，游丝般的气息在爷爷的鼻孔里渐渐消失，我想伸出手紧紧抓住它的时候，除了改变了几缕空气的流向，什么也没能抓住。爷爷最终还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任何力量都没能挽留，那年他六十一岁，我一十六岁。

爷爷的一生，吃了无数的苦，我并不能真实眼见，待我呱呱坠地，并在春风里慢慢成大时，所感受到的生活并没有多少艰辛，只能从奶奶偶尔的讲述中略知一二。爷爷1936年出生，一生中养育了父亲的四个兄妹，为了养家糊口，他受尽了苦难。年少时他给地主当童工放牛，后来为了生活，又去了辰溪修了两年公路，在吃大锅饭的年月里做了生产队的会计，包产到户后跟随一个师傅学到了杀猪和做菜的手艺。据奶奶讲，爷爷曾经生过一次大病，大碗大碗地吐血，那时家里太穷实在看不起医生，后来胡乱吃了几副草药才把命保住。但爷爷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在那个极其贫苦的年代，再苦再累也得劳动，如不劳动全家就得饿死。爷爷就拖着病态的身体，与生活进行着抗争。也许是老天爷怜悯穷苦人家，两年过后，爷爷的身体居然奇迹般的康复起来。

想起爷爷，总有许多难忘的回忆。爷爷做得一手好菜，每当村里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当厨子，他逢请必去，每次总能让吃的人感到味美韵长，请的人家感到十分的满意。他又极节俭，抽少量的烟，且抽的是自种的叶子烟，喝酒也甚少，我从未见他喝醉过，因为他每次只饮一小杯自酿米酒，用他的话讲：“酒能养身，也能伤身，千万不可贪杯。”记忆中，他经常穿一身蓝布衣服，即使奶奶给他买上一件新衣服，如果不是到别人家里做客，他是从来不肯穿在身上的，虽然他衣服上的补丁一层重着一层，但非常整洁。爷爷一生老实厚道，待人宽厚，从未见他与谁红过脸，因此村子里的人自然十分喜爱与他交往，凡是有他在的场所，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庄稼人，或唠叨家常，聊聊年景，时常伴着爽朗的笑声。

在家中由于我是长孙，自然得到他的爱怜要更多一些。记忆中，他每次翻山越岭赶集回来，总要为我带回一小袋糖果。上学后，他总会隔三差五地给我一些平时不舍得用的零花钱。最美的记忆，当属那些爷爷为我讲故事的夜晚。那时我仅四五岁年纪，父亲去了外地打工，勤劳的母亲在山坡上种植了许多烟叶，待到烟叶翻顶，颜色变作金黄的时候，便用刀把烟叶割回，用绳子把烟叶拴好，然后挂在两根树桩上，在太阳底下晾晒。为了防止小偷偷烟叶，晚上我和爷爷便在草地上铺几捆稻草，搭一个睡处。仰面趟下，月光倾泻而下，天空繁星点点，爷爷的故事便在月光里拉开了帷幕，杨八朗、孙悟空、猪八戒等等……都是他讲述的人物。爷爷的故事又多又有趣，我总是缠着他不放，直到我在那有趣的故事中慢慢地进入温柔美丽的梦乡。

爷爷吃了一辈子没有文化的苦，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我好好读书，有朝一日能够跳出农门，做一份体面的工作。他经常对我说：“牛啊，你要好好读书，争取走出咱大山，为家里争口气。”可那年初中毕业后，因为不愿意见到父母为了供我读书而倍受折磨，便再也不肯升学了。那时考虑自己的前途不多，只是想让大山把自己锻造得更结实些，好早日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

97年重阳节那天，我正在山上砍柴，突然山那边响起了叔叔急切的声音，让我赶快回家。我慌忙扔下柴刀，向家中飞奔而去。到家时，爷爷的床边已经围满了亲朋好友，爷爷安详地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着。听到我的声音，他吃力地睁开了暗淡无光的双眼，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哎！我的牛，你可咋办？咋吃得下这苦？哎……”说完后，便再也不曾醒来。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下，似乎成熟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我能理解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那叹息中充满了多少无奈与无助以及担忧，甚至还夹带着死不瞑目的忧郁与惆怅。两年后，我走出故乡的大山，踏上了湖南开往四川的军列。在军营，我时常想起爷爷临死前的话，想起他对于我的担忧，想起他生前所有的好。

生者对于死者的怀念，莫过于在节日来临的时候，在他的坟前烧几张纸钱，洒几两烧酒，并在与家人的略略讲述中，回忆他生前的点点滴滴。因为距离过于遥远，我只能在遥远的异乡，想着爷爷生前的好，回忆那些难忘的往事，在幽幽的灯光里，录下这段朴实无华的文字。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爷爷逝世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