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安在?
多年前看《天下粮仓》,户部侍郎刘统郧夜追送画的黄河讯兵。城门外,刘统郧的马车追上了黄河讯兵,一声高喊“壮士留步”,前边之人勒马回首,一张坚毅的脸,上面是被风霜磨砺的斑斑伤痕。
一声“壮士”令当时坐在电视机面前的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何谓壮士?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不以力微而卸其责,不因险阻而改其志。壮士一脉,源远流长,中华上下五千年,壮士多矣!
荆轲之刺秦王,明知道一去不得返,却为报知遇之恩,慨然往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易水之滨,白衣飘飘,悲歌戾空,风云为之变色。高渐离散以目盲之人,筑击秦皇,赴好友之后尘。易水仍寒,悲歌音断,悲筑不再!
鸿门宴上,樊哙持盾撞入楚霸王帐下,生死置之度外,“西向立,凝视项羽,目眦尽裂”,项羽称之为壮士,赐卮肩彘酒。
田横,齐之遗臣,不堪受辱于刘邦,又为保全从人,于赴汉途中伏剑自刎。后世诸葛亮有赞:“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岂独田横哉,其属五百壮士,誓不折节于一粗鄙亭长的得意之下,相继蹈海,舍生取义。
荆轲乃街头打架混混小儿,樊哙也不过屠狗之徒,田横属下五百人工也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壮士多是小人物,虽是小人物,却有高义,有大气概。
壮士不必有武侠小说中神乎其神的武技,没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不必有万人敬仰的德行,不必有可昭日月的大名。壮士首先要有气,此气乃孟子所讲的浩然之气。壮士有坚定的信念,这信念有时虽显得迂腐守旧。不畏强暴,义在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在,虽狼牙虎齿,壮士亦有断腕赴死之决心。
壮士或隐匿于江湖,或啸聚于山林,或混迹于民间,或行走于行伍公门,轻死重义,砍掉脑袋碗大个疤,是血性的好男儿。
“位卑未敢以忘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壮士之辈虽贱为匹夫,却做人有担当。
上世纪,倭寇铁蹄践踏我大好河山时,我中华壮士何其多哉。白山黑水含冰饮雪,烽火长城刀光射月、黄河悲鸣,长江滞流,血洒湘西群峰,魂留缅北深山,有多少个四行仓库八百壮士,有多少个狼牙山五壮士,人已逝,唯恨名亦不存。
张志新李九莲身为弱质,却敢于在一片红色海浪中喊出真实的声音,身囚铁窗,心不改之,虽死不能屈其志,实为女中壮士,相对于在十年中匍付于强权谎言之前的万千男儿,其行迹愧杀须眉也。
孙志坚,一打工盲流。收容遣送恶迹,遍布中国南北大中城市,出入其间者,不下千万人次。千万人能忍,为何独汝不能忍?仅此一点,堪称壮士。现中国千万打工弱流,再不必为无一张祖国的暂住证而被拘流被遣送而提心吊胆,实赖孙君壮士之举也。今虽不能塑其碑,若干年后,历史之册必会重估其死之价值。
历史的进步,看得见的是那些立在潮头的英雄,但更需要英雄其身后千千万万轻生重义无名的壮士。
奈何今日之铜臭世界, 做人无骨、无节、无格者甚多。十八个人经过,却扶不起一个几岁的小悦悦!这世道,求“人”尚且不易,况壮士乎?非独此十八人,冷视吾等自身,这世上不平之事急需伸手之举多矣,有几回我等争身在前?多是保身绕行,徒作丧气之叹。
救人溺亡却只换来被救者一句“关我屁事”,概叹世道何以如此,实超出人类头脑之想象!立足于此世,拼钱、拼爹、拼敢脱敢露,拼的是不要脸,拼的是心黑,拼的是谁比谁更无耻,拼的是谁比谁更没有人性。
习惯于这个世上离奇古怪,也习惯于这离奇古怪之后的漠然。对这个社会本已不作多少希望,因为我自已已然没有多少希望可言。却突然于什坊事件中一句“我们可以牺牲,我们是90后。”令已堪为他们父辈的我惭愧万分且激动万分。
壮士未灭,我们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