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游戏
童年似一根长长的丝线,往事的触手紧紧攥扯着不断变成熟的心,时松时紧牵抖。泥巴墙的老屋;屋前的地坝;屋周围的竹林、洋槐、皂荚,捉迷藏的草垛;还有田垄交错纵横高低起伏的江上田野;雏小疯跑的身影。常常缕缕在梦里萦绕千百回,千百回的萦绕,总是不肯饶我,令人心疼。
童年除了暑假到外公家一段时间,其它都是在川东北的老家(广安县协兴镇与伟人同乡,自豪不得了)一个叫做向前的村落度过的。靠近渠江,小时候常屁颠屁颠的跟在大人后面,在夏日黄昏里洗澡凉快得惬意,戳人的“尖嘴鱼”密密麻麻,水下一扭就去远了,奈何不了,讨厌又生趣。.至从那次被师哥(爸的石匠徒弟)扔到江中喝了两口呛人鼻酸的水后,我居然能自由游弋了。不由得高兴,不由得夕阳还未流金时,和一帮小屁娃在江中追逐打闹嬉戏,竟成了夏日天堂。常在一起玩的,是比我小的孝杰、凤祥。孝杰是幺公的幺儿子,凤祥和他一个院子,我家在院子西边斜上面,邻居是两女孩。我们仨个没有桃园三结义,但性情相投、年纪相仿,经常秤砣不离的一块疯玩,一直从小玩到各奔东西谋生。
那时候很穷,没有机器人、游戏机、卡通画片玩,没有电视也就没有《蓝猫警长》、《喜洋洋》可看的,这些当时是无法幻想的未来。
通常玩的是我们自己土生土长的游戏。大人们的烟盒是我们起初的宝贝,我记得依稀有常见8分钱包的“经济”,贵点的“川叶”,“大前门”、“桫椤”也有,3角的“翡翠”是很难见了,那是城里好人家才抽的名牌,起码相当于现在的“玉溪”乃至“中华”吧。将烟盒打开抹平,把宽的面折了再折,再沿着长的面对折起来(就像现在小孩夏天折的纸扇模样),然后捏成带弧形的样子。握一个在手心里,对方猜是什么牌子的烟,猜中了,又一字不落的说对了生产厂家,就归他了。还有一种玩法,就是一人出两个三个,一齐凹面向上排开,依次用手拍,手掌衣袖带起风,使它底朝天且不能挨着其它的,就归你了,一次能够整翻三四个会高兴得直蹦垩。我们叫拍“烟灰”,不知谁取的名,现在看是不大妥帖的。大概是手在地上拍得脏兮兮的,满手是灰吧,往往是凝了一层老土垢。这“烟灰”在我们之间是有价格可流通的,1分钱两个或5个具体不记得了,总之是要用钱换的。
还经常玩一种叫着打“洋儿”的游戏。将淘汰的课本拆散,两张重在一起横竖对折,两脚叉开排成“一”字长长的队形。烂胶鞋底板截成两半,用前面宽的那半边,站在几米外划定地方,沿着地面反手用力掷去,“嗖嗖嗖”倒下的没有挨着依然站立的“洋儿”就是你的果实。是需要一定的眼力和准头的,不然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先后顺序是比划现在还用的“拇指、食指、小指”游戏决定的。童年的夏天是没有午休的,母亲为了让我午睡,为了我不到处跑晒得浑身黑黝黝的,一直用自家编的凉床棍拦在门口午睡。劳累是午睡的催眠药,加之烈日炎炎,母亲往往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总是缩着瘦小身子,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靠着墙角出去,然后一溜烟光着赤脚跑。“洋儿”一般不放在家里,藏在草垛里、包谷根里或者幺婆灶屋外的猫狗窝里。这“洋儿”也是交易的,1分钱多少张是一点没有印象了。
说是游戏,不如说是赌博吧,从小从那时就开始了,这个社会。
春暖花开麦子抽穗的时节,我们还玩一种让庄稼人讨厌的游戏,与大人们捉迷藏般偷偷玩。扯一把长在麦田里的野草,不是狗尾巴,名字叫不上来了,像连环画里的邱少云缠在头上。手里拿把手枪,当然是扭到爸爸用木头做的,形像而已。煞有介事的在麦田沟里钻来钻去、躲躲藏藏,瞄准:“砰—砰—砰”地射击。我小的时候还照了张相:穿着又大又长的白色公安服,扎着皮带,腰插手枪,头戴五星大盖帽,挺神气的。
有时也还玩办家家、娶新娘之类的游戏,男娃女娃一起,记忆比较模糊。记得清楚的是,有时来农村转乡穿西装的叔叔,挺精神的吆喝:“看西洋镜哟——孙悟空打白骨精……”很多小孩在后面追着跑,等着看稀奇。我是每年都是将婆婆爸爸给的奖金一分钱一分钱的积攒起来,盼着穿西装的叔叔,盼着那精神的吆喝。用5分钱买永远看不厌的孙悟空:身穿一副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步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火眼金睛三打白骨精。在一个三脚架上的长方匣子,小眼睛贴在小镜孔上瞧那彩色的人影,很稀奇,很好看。
童年的玩伴很少在一起了,散了。儿时老屋,玩耍的院坝、田野、竹林也消失了,改换门庭。凤祥上个月在老家机缘巧合,匆匆见过一面,他是从广州开着私家车来办事顺道回家的。有十几年没见,西装革履洋气了,也显得沧桑了。孝杰虽是本家又相隔不远,一年也是难见两回的。大家都各忙各的,人到中年,忙啊!
2011年11月23日于神龙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