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碎片拾捡之九（有关地质队的记忆）

录音机•迪斯科•喇叭裤

记得是八十年代初吧，在我们那个村子里驻扎了一支地质队。地质队的的宿舍安置在村里大戏院靠西面墙，是一溜十几间灰色帆布帐篷。当时，戏台在戏院的正南中间，每年2月和6月有唱戏。戏院的北边是十多间平房，是村委会。平时，空旷的戏院是村里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我们村是一个不足两千人的村?，虽然谈不上闭塞，平时却也难得见上一个真正的外乡人。而现在，一支几十人的队伍，都操着外地口音，开着卡车，还带着村里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仪器工具之类，队伍时的年轻人穿着打扮也是稀奇古怪，让人吃惊。自然的，就些人的举动就成了村里人谈论的中心。

记得是夏天傍晚，太阳的余辉还照着这个平日里安静的山间村?。村里人的习惯，此时刚好吃过晚饭，一些人在院里门前聊天。突然从戏院方向传来节凑快得让人心快要跳出来的音乐，音乐在这个村?的上空飘散开来，搅动了这个村?一如过往的平静和安宁，这绝不是每年村里二月二时请的北路梆子那舒缓婉转的曲调。村里的小孩子都跑去看热闹，还有一些大人。地质队帐篷前的空地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铁匣子，外面有很多按钮，还有灯一闪一闪的。音乐就是从那个铁家伙里边跑出来的。更让人吃惊的是，有四五个年轻的男女在和着那音乐疯狂的扭来扭去，有一个男的烫着头发，还有一个穿着裤角开得大大的裤子。要知道这样的人在电影里那一定是小流氓，最后是一定要被穿白衣服的警察用手铐铐走的。大家先是好奇，惭惭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耳朵受不了了，再是对那些年轻人的怪异行为就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离去了。一些年轻人和孩子却还是好奇，不愿离去。

后来，就知道那铁匣子叫录音机，那扭来扭去的舞叫迪斯科，那种裤角大的出奇的裤子叫喇叭裤。天黑了，他们就拿出手电筒继续，一直到晚上。连续几个是晚上都是如此。农村人睡得早，有些老人七八点就习惯睡觉了。他们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跟村里干部提了意见，村里干部就跟地质队说了，后来那些年轻人就很少在外边放音乐跳舞了。

一直到我读高中里，迪斯科才在我们那儿流行开来。当然这是后话。

对那几个年轻人的怪异行为一些村人虽然看不惯，但觉得毕竟人家是有见识的，还不至于当面指责，私下里却颇多非议和担忧，怕村里年轻人跟着学坏了。果不其然，村里一个少年人也去镇上订做了一条喇叭裤，在村子里穿了出来，她的母亲的就追着打他，从村南头一直追到村北，村人们好多就在旁边看热闹，一边笑，一边指指点点。

虽有以上一些不满，但村里人对地质队这些人的羡慕还是多一些。对地质队的人来说，可能他们的苦于常年居无定所，可是对于一些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走出过这个村子五十公里之外的地地道道的农民来说，外边世界的精彩是他们不敢也无法想象的，而这些人却一年四季在不同的地方游走。所认村里人也喜欢听地质队里老资格的人讲一些各地的见闻。

看着这些无限风光的外乡人，年少时的我对村子外那广阔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对于将来长大后的自己是否有机会去走到那个世界却又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一位投井自杀的姑娘

这位姑娘没有见过面，我不知道。

一天早上，一位早起的村人去村里的井上挑水。井在村里戏院的东南角，距离地质队的宿舍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井的周围地势有些低，凹下去一些。村民给桶挂上井绳，吊桶入井，却猛然发现井里水面上浮着一个人。村里的井不深，井底距井口两丈左右，井底还算看得清楚，浮着的是个女子！村民急呼来其他人，系绳入井，将那女子捞了上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人早已没了呼吸，死去多时了。

有人认出是地质队里的姑娘，在井边还有一姑娘留下的一封遗信。后不村里传言，信里说姑娘受了队里领导的欺负。

后来，县里公安局派了人来了解情况。地质队里有人把姑娘的遗体运走了，记得似乎姑娘的家里也有人来。事情的后续如何，就不清楚了。

姑娘的遗体我没有去看过。在夏天傍晚的空地上跳迪斯科的有没有她，我就无从知道了。

这件事对村里的震动非常大，以至于村里人相当长的时间谈论的话题。有关这位姑娘的身世、遗信的内容以及事情后边的处理都给了村里人飞舞唾沫添油加醋的机会。

村里有人传言，某深夜他曾看到一位姑娘独坐井边，容颜模糊。还有人说，曾听到井里有女孩的哭泣的声音。

村里心善、迷信的老太太就说，这是姑娘的魂被井里的鬼神绊住了，留在井底，回不得家了。有好心的人就到井边焚香烧纸祷告，祈求井里的小神让姑娘的鬼魂回家。也许真就灵验了吧，村里人就没有人再看到姑娘月夜在井边独坐，也没有人再听到从井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因为这件事，村里人有几个月没有去井上挑水，改去村西的小溪了，那位死去的姑娘为此又多了些村人的抱怨。渐渐的，也不知从谁开始，大家又恢复到井里挑水了。

我十四五岁时也有去挑水。有时望青幽的井水，我就禁不住会想：那个年轻的在异地受了委屈的姑娘，她的灵魂现在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