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婆,我给您道歉
三婆就是我老家的堂祖母。因为堂祖父在祖辈中排行老三,按老家的习惯,我就一直称呼他们为三爷三婆。
国庆节前,从老家传来三婆去世的噩耗,因手上有事不得脱身回家为她老人家送葬,但我沉重的心情至今还没有平复。三婆平日操持家务的身影、和善可举的音容笑貌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历历在目,还愈来愈清晰。我想这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难以割舍的亲情吧!是活着的人对去世亲人的怀念之情吧!
三婆三爷家是什么时候和我家同住一院已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家是住有四个家庭近30口人的小院子。在农村,几十口人住一个院子,人与人、家庭与家庭之间难免会经常发生碰碰磕磕的事儿。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也就十六七岁,不知天高地厚,年轻火气大。记得我和三婆之间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有一天,三婆家的猪把我家的一捆蒜苗给啃了,母亲只是埋怨了几句,三婆就陈芝麻烂套子的数说母亲,这时我正在吃饭,听着听着火气就上来了,放下饭碗,顺手拿起挖草用的铁铲子就向三婆家的猪砸去,由于离得近,用力猛,只听猪惨叫一声,血流不止,疼得猪满院子跑,这下更激怒了三婆,她拿着火棍追着来打我,母亲怕我受到伤害,一边挡架,一边把我掀出头门,头门外边就是街道,吃饭的人多,三婆也就没有再追。但这件事还是把三婆气坏了,她想她一个至尊的长辈怎么能受一个小堂孙的“欺负”呢?那时候我们村上还住有路线教育工作组,下午她就把我告给了工作组,晚上,工作组把我叫到大队部,工作组长是公社革委会一位姓张的副主任,一边批评我,一边给我讲了一大通我都懂的道理,最后让我给三婆赔礼道歉,我虽然答应,但始终没有履行。……因为这件事,我和三婆之间一直存有积怨,五六年和三婆连话都不说。
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改变了我对三婆的看法和印象。我参加工作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多亏了三婆的关照。我亲眼见到过的两次,让我很感动。一次是母亲休克,我回到家时,看见三婆正对着母亲的口做人工呼吸。再一次就是母亲弥留之际,是三婆把母亲抱在怀里给穿衣服的情景。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生活,三婆也经常给予照顾。我心中渐渐产生了对三婆的敬仰之情,慢慢地把对三婆的积怨变成了爱,逢年过节、老家有事,我都要去老屋看看三婆和三爷。
其实三婆是很爱人的,特别是对我们孙子?更是关爱有加。记得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堂叔(三婆的长子)已到外地铁路上工作,三婆三爷识字不多,每次堂叔来信,都是我念给三婆三爷听并替他们为堂叔回信,每次念完和回完信,三婆三爷都会把好吃的糖果和点心拿给我吃,这还常常引起叔伯兄弟姐妹对我的嫉妒。
听长辈们说,三婆十四、五岁就嫁给三爷,一辈子生养了四男五女九个孩子,年轻时吃了不少苦。我小时候曾见过三婆在麦场上与男人们比赛扛装四斗(相当于120市斤)的粮袋,她经常是赢家。农村实行包干到户后,快六十岁的三婆一天可以挖二亩玉米。就这么一个刚强的女人,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给人留下许多遗憾就这么匆匆地走了。今年正月村上耍社火,回到老家还见三婆好好的,市上几个搞摄影的朋友还为她拍了照片,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看来应验了她经常给我说的话:“人老了,就像大风地里的一盏灯,说灭就灭了”。也许是她放心不下刚刚一年多离她而去的三爷吧!前几年三爷身体有病,一直是三婆带病伺候三爷,三爷走了,她太孤单了,人上了年纪,是得有个伴儿。
三婆,你走得太急了,我还有一个心愿没有了,就是那年工作组让我给您赔礼道歉的事,过去我一直没有勇气,现在我有勇气了,您却走了,这让我后悔不已。如果您在九泉之下有知,我要了却向您道歉这桩折磨我多年的心事:“三婆,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件事,我错了。我向您道歉,三婆,对不起”。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