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引魂的唢呐吹响了

招魂的幡旗飘扬了

运棺的车子发动了

孝子孝女哭喊了：

爸爸啊，一路走好

爸爸啊，你走得好惨啊

爸爸啊，你放心地去吧

爸爸啊，我们再也见不到你的面了

……

躺在棺木里的身体已经无法表达

没想到死了享受的是冻成个冰坨

三伏天的到是知道孩子们的孝顺

哎，这会儿才知道死了的快乐

没有生的挣扎没有痛的折磨

没有为孩子的忧心不用想老伴的生活

这空荡荡的世界里玫瑰朵朵

这无高下之分的地方笑影灼灼

哦，父母在这里舅舅在这里

朋友在这里同事在这里

什么什么你们都要打听他们的消息

哎哎，大家别着急

咱到了这里时间有的是

让我喝口水歇口气慢慢道来

听，他们还在哭泣看那个寡言少语

看，他们一个个那么伤心也有人并无泪滴

车子绕着半个城出去

唢呐的声音喊醒了晨曦

桥头压纸的小伙子跑得飞快

遗像在孙儿怀里被晨风吹出了寒气

大哥不能来还剩下兄妹四个

把爸爸送到他去的地方谁都不须多说

高工说让戴孝摘孝嗑头下跪点上香火

长辈们说把父亲生前的用品备妥

妈妈说爸爸死不瞑目牵挂着你们的哥哥

爸爸啊您怎么走这么早

您怎能忍心抛下我们自己走了

爸爸啊你怎不实现了愿望再走进黑夜

哥哥不能行动无法送您最后一程

就让我们替他把纸钱烧上把他的心愿诉说

爸爸你真不该救我回来让我受活着的罪

如果当时过去了今天我还能在那边把您迎接

车祸里我明明看到了天堂的玫瑰色

是您和妈妈死死抱着不松手才落下了今天的难舍

车外的唢呐声声凄凉

车里的兄妹子侄全都沉默

大家都想到棺材里的人

大家都想起他活着的时刻

他胖乎乎的像座弥勒

笑眯眯从来亲切

他忠厚勤奋聪颖洒脱

一步步从乡下走上了城里的官坐

他亲人爱人助人

知人懂人从不坏人

好人为什么不能活得更多

是因为老天不让他受更多的苦累

阎王为什么让他今天归去

是不忍看他受病痛的更多折磨

好人好报早些走

坏人恶报晚来折

对啊对啊对啊

兄弟们对我太了解

是啊是啊是啊

我这样早走谁说不是让大家更好活

春节说过还想活两年

七十古稀上坐一坐

奢想未成成虚空

盼望多是一厢愿

病痛来了山倒下

双眼一合百事淡

恩怨情仇随风去

忧愁如烟上九天

谁人不回黄土去

生来向死终有闲

哦嗬嗬，车怎么颠

谁把石子撒路边

唢呐把太阳叫出了东天

车行10里到了陵园

嚎哭的声音早就停息

孝子撒完了最后的纸钱

挖好的土坑等待着棺木

棺木里的身体感受着最后的光线

高工点纸上香祷告土地

这里今天要建起新户

左边右边前边后边的鬼魂

拿了钱讨了赏都让开条道路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诸神并土地观音都做个证实

看我虔诚的叩首啊这是替孝子贤孙的

一个头值多少你们别气

做积德的事也要养家糊口

这家人不懂事我得说出

“哎，这里要压钱的，还要我说

规矩呢，你们不能不付”

看客们嚷嚷什么我可不管

见不了钱我咋还能吹着念着拜你家神祉

好好压来越多越是诚切

我晓得诅咒也没什么用处

红红的票子让老汉重新振作

买力念好经祈求苍天保佑王家的子孙

多拜神鬼托付照料新到的亲人

有没有用我咋能知道

你们都说没用是骗人的为什么还找我折腾

哦哦哎哎哎

别念叨了快些走程式

别让送行的人都饿着肚子等

对不起了啊各位亲朋

我起不来了说话也没人听

你们就多担待耐着点性子

等中午宴会上让孩子们好好致敬

哎哎神仙高工别再摆那么多谱

挣钱还不好好弄拿钱的手就不怕疼

做事如做人神鬼也不能骗

别以为没人说你就可以随意糊弄

高工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它不知道那点事儿上得罪的神灵

哦四方诸神八方鬼魂

别怪我这活着的死尸在这里替你们摆形

贪念那东西怎么能轻易删减

一不留神就冒出了芽根

好了好了快些下棺

快些快些把碑牌坐安

五色令旗招展天下

五谷铜钱接地重生

垒起的土包从此名坟

竖起的石碑至此为神

睡在土里的人切莫忘记

曾经走过的坎坷旅程

一堆大火点燃了哀思

纸钱纷飞散落给孤魂

食物在烟尘里成为布施

扔进的孝布焚化成灰烬

所有人留下最后的眼神

从此这里真正有了安宁

走过路中央点起的柴火

让所有人把带着的阴气阻绝

端一盆清水放在门口

把所有与死人有关的联系洗濯

房间里点着蜡烛响起木鱼铃铎

高工最后做法洒水清则

客厅里已经撤下灵幔

大家吃水果填肚皮想着饭桌

一遍遍看时间见不到走动

凌晨的瞌睡终于找回了眼窝

……

2012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