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泪的重量

从小到大，听说不孝的事情挺多的，亲眼见的也不少，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表弟家小住时所见。

一位老人，七十多岁的样子，霜白的头发凌乱像堆杂草，一身黑色的衣衫像她满是皱褶的脸一样饱经沧桑，布鞋上缀满了补丁。她孤零零坐在街口的一块石头之上，呆呆的，一动不动，像一具充满忧伤的标本。

听村里人说，老人有三个条件不错的儿子，开始在他们家轮着住，一家一月，后来不知怎么的，三兄弟都知道了老人藏着两只银手镯，祖上传下来的，上面的花纹很特别，值不少钱，兄弟三人都想据为己有，便向老人提出同一个要求：给镯子就养老，否则爱去哪去哪。老人无处可去，只能流落街头。曾有人劝老人把儿子们告到法院，但老人心软怕儿子出事，没有做。

应该是想起心酸的种种，她突然哭了，用干瘪的手擦拭着眼泪，她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我肯定那是因为内心太痛苦的表现。温暖的阳光中，我清晰地看到一滴泪水从她的手上滴落，滴在厚重的泥土之上，我衡量不出那滴泪的重量，但我知道那不应该是一世的辛酸换来的报酬。

后来，有好心的村民把她让到自己家吃了饭，还为她找了一家荒了多年的旧屋居住，一下午，村里不断有好心人送来用的吃的，也有送来钱的，虽然不多，但心意珍贵。当外人比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拉扯大的儿子还要亲时，我不知道老人心里有何想法。

很巧合的，晚上我和表弟到村里的饭店喝酒，见到老人的大儿子和一群人在胡吃海喝，并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起坐，但表弟热情地拒绝了。不多时他们吃喝够了，是老人的大儿子结账，两百元大钞很潇洒地递给了老板娘，还说了几句略带挑逗的话。

听表弟说老人的这位大儿子挺能挣钱的，同样也能吃喝。有钱吃喝，却不愿意赡养一位只需要简单吃住的母亲，我肯定这位家伙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发生了极大的扭曲，但要让他改变很难。

心中想着事，一不留神一根鱼刺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的难受，真个如鲠在喉，表弟赶紧拉我去诊所。

路上突然想起白天老人滴落的那滴泪，任它在别人心中多沉重，若是在她儿子们眼里没有一丝重量的话，那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