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菜地

“菜是越来越贵！”妻在厨房边摘豆角边抱怨着。“不贵，与国际接轨还有一大节呢！”我不无调侃地说。

调侃归调侃，可每日去超市买菜不是先看那货架上惹人喜爱的蔬菜而是“向上看”，看那挂的牌价，然后再决定买啥。这就是我们寻常百姓每日的关心，每日的算计，每日必修的功课，我们不怕笑话，因为我们的辛苦钱不光是用来吃的，还有什么子女教育，医疗，养老，等等等等。有时，也会买上两张彩票揣上两天500万的梦，说上两天自己都觉得可笑的500万计划。待对过奖号，送给自己一句“咱没那份命！”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说实在的，改革开发以来，这个国家，就连这个我土生土长的塞外小城，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每一丝的变化，都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原本的土路成了柏油路，原本一支秧歌队就能拥挤的街道现在能并排跑八辆汽车，原本的自行车车流被私家汽车挤兑得只有在夹缝中练起车技，原本的小城面积变得越来越大，原本的平房瓦房被耸天的楼宇替代……原本的一切好像都不复存在，是如此的繁荣昌盛。我们开始享受着并追求着越来越像回事的都市生活。

在这种享受与追求中，不免有些怅然，就像这每日少不了的蔬菜，它比我们的那点薪水还亢奋，一个台阶接着一个台阶“向上”，有些甘比猪肉价了。

记得儿时家住在现在的老城西，住的是两间大瓦房，瓦房前的仓房和瓦房之间有一个30来平方的小院。在这个小院里留着我许多儿时的乐趣。站在院子里一声呼唤，三三两两的小伙伴就会从各自的院子里来到你家的院子玩起各种开心的游戏，什么弹玻璃球，什么跳房子。最令我们开心的是每到春天来的时候，围在大人的身后，看着大人在小院子里靠过道的一边翻地，从窗下的鸡窝中掏出些鸡粪散落在翻的地里，帮着大人种下蔬菜种子，散上土，浇上水，在春风中，期待着绿芽的破土而出。我看看你家的，你看看我家的，看谁家的绿芽冒出的快，那种快乐我想不逊色现在的孩子玩网络游戏过关快乐。在爬满绿色时，我去你家地里找小虫子，你来我家找小虫子，待到收获时，送上一兜我家种的豆角，你送我家一兜的柿子，彼此分享着收获的快乐，也彼此联系着邻里的情感。在上顿下顿粗粮淡饭的时代，餐桌上有了自己种的蔬菜，自然少了些开销，每家都乐此不疲。

那时，我的父亲爱在院子里种豆角，各色的豆角。也不知他从那里弄来的种子。有豌豆大的，还有小如黄豆大的，有紫色的，有褐色的……就像孩提时手里攥的玻璃球，无论是在花色上还是大小上都是你的最爱。在豆角吐绿不久就该给豆角架秧了。帮着父亲把那手指粗的秸秆三四根的挫在地里，跟父亲差不多高，然后用铁丝在上端将它们分错固定。就这样每隔小半步弄一个，全都弄下来也得大半天，递递秸秆，钳子什么的，扶着小秧苗上秸秆，屁癫屁癫的，也忙得不以乐乎。对那些晚收的豆角，父亲让我将把豆角里的豆子用线串起来，一边串着，一边数着，串起后在胸前一挂，双手合一，一声“阿弥陀佛”逗得家人直乐。在窗外晒上两天，再放在大铁锅里和那难得一见的猪肉一顿，别提有多香了。

这门前的菜地给了我无穷的童年快乐，而这种快乐没有几年，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搬到了现在的老城东，也是瓦房，但是院子是光滑的水泥地面，在这里没住两年，父亲单位要在这里盖职工家属楼，我家暂时在附近张家菜园子租了一间房，等待着搬进新楼。，张家菜园子，真是名副其实，到处都是扣的大蔬菜棚子。听父亲说，当时这村每家都挺有钱的，因为，他们的种的菜很受人喜爱，有的还销到远处，卖个好价。谁说一家四口在一间房子里，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房东没少给我们帮助。那一段时间里，吃的蔬菜十有八九是房东家送的，每次弄得父母亲都很不好意思的。在冬季，每当上学时看着村里的人在大棚上忙碌着揭开保暖的草帘子，或棉被时，就想那棚子里一定很暖和，要不然怎么会长出那么鲜那那么嫩的蔬菜呢？终于有一天，我嘴巴抹着蜜跟房东叔叔走进了蔬菜大棚里。暖暖的菜香径直钻进你的鼻孔，呈现在你眼前的是绿悠悠的一片。房东叔叔向我介绍着这里种的是什么，那里种的是什么，这里的还有几天就可以摘了，那里还要浇上几遍水……叔叔他憨厚的面庞洋溢着菜花飘香的笑容。待搬上新楼后，两家依旧来往着。待自己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新楼房，每每回父母家路过那片菜园子都要扭过头去，看上几眼，想起那大棚里的蔬菜，想起房东叔叔的笑容。没几年的光景，那里不在是菜园子，那里冒出了幢幢的楼宇，过去的菜园子变成了楼园子，过去的城中村，消失了。叔叔他那憨直的面庞里还有那菜花飘香的笑容吗？

消失的不仅是城中村还有城外村，过去的玉米地，过去的菜地，在一片片的消失，取代的是新的楼宇小区，是新的工业园区，是新的城区。我们的城市化进程就这样迅速地发展着。“门前的菜地”却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你想，那菜价起有不贵之理。

我们的楼宇越来越高，我们的田园情愫却越来越浓。在网络上风靡的“偷菜”，不就是城里人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为自己为他人开辟的一片菜地吗？在那片虚拟的菜地里种上自己喜欢的蔬菜，在那片虚拟的菜地里看看好友种的什么，在那片虚拟的菜地里为好友帮点小忙，在那片虚拟的菜地里偷上好友的两棵菜，在那片虚拟的菜地里寻找着虚拟的快乐……一种淡淡的无奈的快乐。

门前的菜地，门前的菜地的消失，但愿仅仅失去的是我们一种记忆中的情愫，但愿它的消失不是未来的痛！

写于2010-8-29

发表于2010年第37期《通辽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