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离婚记
三儿真名叫钱三,姓倒姓得好,就是没钱。倒不是他人懒,只因没有文化,加上个儿瘦小,家中六、七姊妹,哪有条件读书,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不良是自然的了。钱三人倒机灵,且手勤口甜,见人大妈大叔地叫得人心里热乎乎,左邻右舍有个啥子难事,他都主动地尽力帮忙。因此深得大伙的欢喜,大伙也就亲切地叫他三儿。
后来,二婶将距县城五十多公里大坳村一个远房老表的女娃山妹介绍给了三儿,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让三儿“嫁”给山妹。三儿苦苦琢磨了一个晚上,想想自己也是父母双亡,孤单一人,自然也就点了头。
婚后,三儿与山妹全家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日夜劳作在几亩薄田地里,可到头来还是难以填饱肚皮。日子久了,夫妻间难免为了柴米油盐争吵,加上女娃妮的出生,还有村民背后的指指点点,三儿与山妹在离婚的争吵中煎熬度日,山妹死活都不松口。终于,在妮出生还不到半岁的一个日子里,三儿负气去了深圳打工,从此杳无音讯。
“三儿,电话,长途!”传达室老赵高喊着。三儿放下手里牌,走出了宿舍,心中七上八下、疑惑不解。“喂,谁呀?”。“喂,三儿嘛?我山妹,你回来,有话跟你商量,回来再说!”。三儿还没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就断了,三儿傻傻地呆了半天。
躺在床上,三儿辗转难眠。自己不是不想家,一想到娃儿妮心都软了,可是回想起家中过的那种日子,以及邻里背后异样的眼神,自己又放弃了。出来打工无一技之长,每月千把块钱的工资也过得寒酸,等哪天干出了点名堂再回去,也算有点面子了吧。就这样,在犹豫和矛盾中一晃就过去了八个年头。这次,山妹的来话实在是估摸不透,难不成她同意离婚了?三儿盘算好明天就请假、回去。
经过多次倒车,三儿终于搭上了县城到大坳村的中巴。空调中巴飞快地行驶在新建的两车道水泥路上,路面似一条玉?缠绕在连绵的山腰之间,山脚溪流相随。车随路行、路随山转、山随水绕,雾露弥漫,若隐若现,好一幅山乡美图!车内,三儿思潮起伏、心乱如麻,窗外美景他又有哪个闲心去理会?
“到站了,请拿好行李下车了!”三儿惊醒了,下意识看了看表,以前走这条泥泞的山路至少要花三个小时,现在仅花了个多点点时间。这乡政府就是终点站了,到大坳村还得转车,以前专跑的摩的不见了,只见几台崭新的面的在候客。三儿搭上面的二十分钟就到村口了,走下车,三儿又傻了眼:以前十几户的破木房不见了,只见一幢幢别致的二层小平楼掩映在丛树绿荫之下。
还没容三儿走近自家庭院,一条大黄狗狂吠着窜了出来,山妹爹也紧跟着出来了,见了三儿先是一愣,再一喜,忙赶走了大黄狗,招呼了起来:“啊,三儿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山妹她娘,你看谁来了,三儿回来了!”进了屋,山妹娘又是倒水又是切西瓜,高兴得忙不停歇。三儿几次欲言又止,终将“爹妈”没有喊出口。
“三儿,山妹在后山包了几亩地养鸡,妮也放假了,现在她娘俩在喂鸡,我去喊喊,你先坐会儿。”还没等三儿问起她爹就先提起了。“莫喊了,还是我去吧。”。她爹也懂,就随了他。来到后山,只见一片四、五亩的树林被网围了起来,里面土鸡黑压压一大片,起码也有大几千,山妹娘俩正端着鸡盆在喂食。“妮儿······”三儿奔了过去。山妹催促妮喊“爹”,妮不知所措,终没喊出来。三儿一把抱住了她娘俩,久久说不出话来。
晚饭像过年一样丰盛,三儿的饭碗早被夹得满满的。山妹爹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全然不像过去那个雷打三天也放不出一个响屁的人了。现在他天南海北、高谈阔论,从他父亲怎样乞讨、饿死,到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国强了,民富了,给予了农村好多保险和优惠政策。村里也办了夜校,山妹学了技术后申请了养殖贷款办了养鸡场,一年下来也有近二十万的收入。他底气十足,说得头头是道。
“要不你也回来帮忙,就可以再多养点了!”她爹端起碗咽了一口自家的米烧酒。
三儿没吱声,不知如何作答,也端起碗猛咽了一口。
听说三儿回来了,晚上邻里邻居都聚了来,热心地问这问那,早就忘弃了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东家要明天请吃饭,西家要后天请吃饭,弄得三儿左右为难,只得讷讷点头。扯到如今的生活,大伙都喜梢眉头来了劲火,都说如今的政策好,农民也得到了实惠。三嫂说她养的鸳鸯鸭销路好,五叔说他养的瘦肉猪又快出栏了,四姨说她儿子的苗圃昨天又跟浙江的客商签了单······。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夜深寂静人散去,三儿还不大明白过来,他猛拧
一把大腿,痛得钻心。
此时虽是盛夏,但山高气爽,墙上的空调似乎只成了摆设。“三儿,婚还离不?”被窝里山妹还没睡。“离婚!?你说呢······”三儿一翻身,紧紧地搂抱住了山妹······
窗外,月朗星密,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