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工厂生活
当年,我随着早辉去了中山,他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
我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都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我活在救自己的边缘。事实上那时的我并没有什么理想,连目的都说不上,只是我们的生命存在着就得做事,就像那些贪官生长着就得贪污一样。我没法拒绝。
那是一个没有方向的年代,没有计划,也计划不了。打工这个词在我们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在那些穷山僻壤的小山村这似乎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也曾经令很多家庭脱贫致富,光宗耀祖。
那里在当时对于我是无比的陌生。那个有文化的城市,那份从未做过的工作,还有那些陌生的人们。唯一熟悉的是那位热心的朋友,我们并不是同乡,但情同兄弟,是好兄弟,因为他没有骗我搞传销,他真正介绍工作给我。他为人仗义,乐于助人,没有坏心眼。只是性格暴躁,他曾经因为不满工厂的恶劣规定一夜踢爆了整栋楼的消防玻璃,后来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我是新人新手,我得听他的。他得指导我的技术,是我的师傅。还有一位宏伟兄弟是后来引见的,他同样为人善良,据说“英勇善战,没人敢惹”,他是军人出身。他们俩合计着如何把我搞进厂去。就是他们上班的那个厂。那个破厂是我那时全部的希望。他们能免去一笔介绍费。
记得那天晚上,早辉帮我买了些果品,和两盒高级香烟,就像进庙要拜神一样。我们三人前往那位即将管理我的所谓领导的住处。早辉他们是老员工,说话还是有些份量,主要是他们的老乡很多,上下都很难平衡。我们见着那位领导,给他问候新年,他摆着领导的架子给我们让座,原则性地推让了礼物但还是笑纳了。礼物落定,我的心也就踏实了。早辉讲明了来意,又保证承担教会我技术,领导也就默认了我的到来。并一再强调本来不招新手。
我就这样开始了打工。从此我便过上了群居的生活,我并不习惯。我们八个人住在一间小房子。每天要打水排队去洗澡。还要和他们一起站在外面看同一部电视而别无选择。喝着同一个电炉烧开的水,那水一直都是咸的。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好像也没有必要真正认识。但我也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比如看书,他们会嘲笑的。
我小心翼翼地。就这样我和他们莫名其妙地在一起,每天一起很不情愿地去上班,一同争先恐后地下班。在上班的路上,我们一起吃那些廉价的早餐,总是把剩下的胶带随意抛弃,这里没有什么卫生规范。他们大多都充满怨恨,以至于那几棵铁树也遭了殃。谁愿意那么早去上班呢?这样的工厂又没有假期,天天如此,一年到头。唯有发善心的就是偶尔一天不用加班,或者上天帮忙突然停电。我们天天盼停电,那时我们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就像过节一样欢喜雀跃,高兴地跳起来。怎么办?我们将怎么珍惜这点时间呢?其实也没有别的主意,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那几条看似繁华的街道上走来走去,显得漫无目的,好像例行公事一样,必须走的一段路。我自然是和我的那两位朋友一起,然后他们又有一些朋友,虽然我们显得格格不入,但有时也买些小吃一起分享,一边走,一边吃。那是我们游逛的奖励,我们为繁荣这条街道做出了贡献,使这里欣欣向荣,人山人海。一个工厂就有几万人,买个烧饼就要排队,这是多么令人自豪的地方。街上全是人。看不见一点垃圾。
这些人群中,大多是衣着工服的少男少女。但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也有好大一部分不务正业,整日游逛的市民二世主。那些可怜的打工妹妹不慎丢钱包和手机那是极其正常的事了。自己得注意好自己的财物,更恶劣的是直接问你拿你也不能反抗,你没有理由反抗。令人痛心的是有时还要遭到殴打。我亲眼见到一帮人拿着刀当街追杀另一帮人,那些江湖恩怨,出手刀刀精准,绝不亚于电影里的场面,只是太过于血腥。收拾残局的自然是治安部门,他们总是显得那么大腹便便,很不情愿,总是在出事的时候见不着人影,事后又是拍照,又是发誓追凶。自从我亲眼所见之后,我就没有闲逛的兴致了,更不敢一个人出去,那是危险的,没有必要跟那些绿林好汉过不去,我毕竟不是刀枪不如。
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总是偶尔的,因为我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厂里做工,那是沉重的。我不会做,我常常招到主管的谩骂,骂起来没完没了。我得努力的学习,这看似简单的毛衣竟有这么多花样,太折磨人了,我以后也不想穿毛衣了。上了差不多一个月班,我却做不出成品来,也就是说白干了,没有钱。我见到那些机械就烦恼,它们似乎在嘲笑我愚笨不堪,我真想把它们砸个稀烂,但我忍了下来,因为那个机器比我贵重。我经常令那些机器产生故障,每次都是我的那两位朋友帮我修好,浪费了他们很多时间,我才避过领导的责罚。我眼看着人们忙得不亦乐乎,拼着命在赚钱,有几个小女孩都当场晕倒了,她们和我一样可怜。
那时真没有什么能令我高兴得起来,我每天都盼着下班。虽然我没有产量,两手空空,但好在这里包食宿,只要自己不生病就还可以维系生命,如果没有钱又生病,那就比死还要难受。那个工厂的伙食是承包给别人的,可以说肯定没有达到我们国家要求的小康水平。吃饭倒是很准时,我们排着队接受布施,那长长的队伍很是壮观,她们都在默默的祈祷今天是不是会加一个鸡腿。我们带着自备的餐具取菜添饭,菜是配好了的,一个小蝶,几根青菜加几片没有油水的肉片,显得死气沉沉。我们吃什么青菜就知道当天市场上什么菜最便宜了。早辉告诉我无论这些菜如何难以下咽都要多吃,不然哪有力气加班。这话倒是真的。
我感觉到了那种地方就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无助。
我在那里做了差不多两个月,我拿着厂里发给我的银行卡,在银行傻傻地排队等了几个钟,最后取得了434.5元人民币。
我的记账单上显示,第一个月收入55元,扣除办卡手续10元,代发工资手续费1元。第二月收入391.5元,代发工资手续费1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