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大坑边(3)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年夏正浓,看满坑的荷叶荷花笑盈盈。
一连几日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无数的细流汇成小溪,奔向它们的心脏——大坑。
大坑满盈盈的,似乎要爆裂,炸了肝炸了肺,炸成一片汪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眼底的水波泛滥,我少年的情怀也像这大坑的水一样汹涌澎湃,我顾不上那么多,我要学会游泳,不做旱鸭子,我要游到鸭滩去,我要游到对岸去。
我抱住一棵弯脖柳,撒欢地扑腾,尽情地扑腾,声嘶力竭地扑腾,扑腾腾,扑腾腾……
我折腾了一个多月之后,看荷叶荷花,九死一生的从水底钻出来,欣欣然羞红了脸。大坑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望着坑中的鸭滩,还有对岸我不知道姓名的姑娘,我每天扑腾的时候,总觉得她在对岸看着我,我觉得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一阵狂喜,头可断,血可流,我也要见上她一面,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往里钻往里跳,何况前面不是刀山火海,而是几十米的水面而已,虽然道路上长满了藕箭,菱角秧和芡的(芡: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长在水池中,全株有刺,叶子圆形,像荷叶,浮在水面。花紫色,浆果球形,略像鸡头,种仁可以吃,根,花茎,种仁可入药,也叫鸡头。)藤叶。哥哥曾经告诉过我,可怕的不是几十米的水面,而是这些藤蔓,假如你被这些东西缠住,是很难脱身的,可能会有灭顶之灾,因此能够到达鸭滩的人是少之又少,在我的记忆中,能够到达鸭滩者唯有哥哥一人。但我不能望坑兴叹,不能临阵退缩,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心中的那个她,我大喊一声:“我来了!”扑腾一声钻进水里游出好远,真是无巧不成书,一头钻进了菱角和”鸡头“的缠绕之中,当时凭着一时之勇,那真真的是他妈的二百五。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余悸。当我想探出头来喘口气时,我的脖子被这些该死的藤蔓死死地缠住,当我想大口大口地喘气时,一张无形的大网就生生地往下摁,我想挣脱我想喘气就得拼命地往上顶,两条腿就用力地摆动,浮出水面喘两口,下沉,再浮出,如此这般的折腾,再加上当时的心里紧张,先前是紧张的用力,后来是筋疲力尽,我只有喝水的份儿,眼瞅着眼前的大好前景一片光明,我却死在了无知无畏之中,心想我命休矣,谁能救我,现在不知对岸的那个不知姓名的姑娘,是否看见我,是否心急如焚,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看见哥哥发疯似的跑来,“弟弟快抓竹竿!”我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抓住了竹竿,就好像汪洋大海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哥哥像个巨人似的,把我和那些藤蔓一起拽到岸边,把我放在了带刺的芡的藤蔓之上,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扑向水里,举起两把镰刀,是左右开弓,嘁哩喀喳,把那些带叶的带花的带果的带楞的带刺的割了好大一片。
我终于坐了起来,却看见对岸的那位不知姓名的姑娘影影绰绰地在向我晃动着一块小小的手帕,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