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人（5）

站在自家的门前，面对着人们沉沉睡去的深夜，我感到胸口憋闷，委屈，发痛。——题记

我在这个人人都睡去的深夜，愤怒使我用脚踹开那扇门，站在自家门前的时候，我想透口气的时候，我想大喊一声的时候，可无边的深夜再一次的给我的胸口填堵，堵得我的胸口似乎要爆裂，爆裂的能量要把这深夜砸个稀巴烂，要惊醒那些沉睡的人们，来重新认识我，我不是一个多余人。

我捂着发痛的胸口，一步一步地不由自主地向村北头的那口老井走去，我又一次地跪在我的亲人旁，“老井啊，我的妈妈……”我已泣不成声。哭了一会，我站起身，身不由己地向东走去，就在这口老井的不远处，便是贵爷爷和贵奶奶的住处。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矮矮的两间主房和矮矮的两间偏房，矮矮的土墙已经倒塌，我慢慢地翻过去，我的手碰到了无数的荒草，惊动了无数的蚊虫飞起，脚下似乎还有蛇在蠕动，蛇啊，蛇，一条美丽的蛇，你把毒液赐给我吧，我感谢你！我的最亲近的人已不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摸着堂屋的门有一大洞，里面显然没有我的贵爷爷和贵奶奶了，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啊，为什么我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见上一面，你们就走了啊，你们不能这样啊，我的爷爷奶奶，你们现在埋在那里，你们在地下还是那样善良吗？还快乐吗？我又翻过那个土墙，恍恍惚惚着，像个幽灵似的，慢悠悠地游荡起来，我已记不得来时和去时的路了，好像翻过了一条有水的河沟，又好像趟过了一片草地，我的头好像撞了好几次树，还是十几次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好像走进了一块墓地，只觉得这块墓地好大好大，我在这块墓地里转过来转过去，在坟与坟之间穿梭，我好想寻找到活人与死人之间通话的通道。我的悲伤的心情的波浪撞击着前面的坟头，就在我的前方的两座坟，一大一小的两个黑影，似乎就是贵爷爷和贵奶奶站在我面前。我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爷爷和奶奶你们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叫我见上你们一面。我的……爷，奶奶……”我的声音已经呜咽，说不出话来了。我的泪水，唾沫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就在我的嘴角处黏糊糊的一片。我哭了好大一会，心中的憋闷和委屈好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完全排解，在这个即将黎明的时刻，我扯着嘶哑的嗓子对着天空喊：“故乡，你的孩子回来了，我要寻找自己的快乐，我要快乐，我要快了，我要快乐……”我的喊声在这个空旷的原野中，回荡着。我喊了一会，心里的憋屈似乎好了许多，坐在地上沉思。多么好的爷爷和奶奶，说没就没了，她们老的时候或者是六十多岁或者是七十几岁，我是在我不是父亲的父亲把扔进井里也是在我母亲拼命挖那口井的时候离家出走的，那年我才十岁。如今我漂泊了二十几年，我走时他们也就是六十几岁，啊，好人也得死啊，他们生前无二无女，连个烧纸钱的亲人也没有，那又如何？他们活着的时候是那样的相亲相爱，那么快乐，就连我这样的孩子受委屈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那口老井旁哭泣的时候，别人不理睬我的时候，她们总是把我领进那个小院子里来，她们给我倒水喝，给我擀面条吃，尤其是贵奶奶擀得豆杂面条，那面条又滑又嫩，那个香啊是我这辈子所吃的最香的饭了，一想倒这儿我的嘴里还有那时的香味呢，是啊，嘴里留着香那该多好啊，何必留给自己苦吃呢？我想从明天起我应该整整我的那个家了，给那个小小的院子拉个围墙，是泥土的，自己慢慢的拉土和泥打墙，等墙拉好了，再买几只小鸡养着，听着他们的叫声，在它们的叫声里享受快乐。

在这个墓地里，在这个清晨，我感到一丝凉爽，一丝快乐，我应该向快乐中走去，向我快乐的家走去。

作者：王兴进

201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