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小路

乡村的小路

乡村的小路，像一挂牛肠子，不断地在山谷里蜿蜒，粗粗细细，弯弯曲曲，起起伏伏，宽宽窄窄，拐过一个弯儿，就会住着几户人家，如同牛肠子上鼓起的“疙瘩”，那就是乡间小路打的结。

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连接村庄的小路，都是农人的脚踩出来的，看起来很随意，宽宽窄窄，随地势起伏，经过常年踩踏，土路虽不平整，但是瓷实光滑，由于经过雨天踩踏，路面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有人的脚印、牛的蹄印、鸡的爪印……

乡间的主路，就像乡间的树木，生发出许多枝桠，形成了蛛网般的小路，有的是通往家户的，有的是通往山坡的，有的是通往田地的。通往田地的小路，与庄稼地之间没有界限，就是这一块田地，连接着那一块田地，有的路就在庄稼地中间，小路侵占了庄稼地，庄稼又遮盖了小路。

乡间的小路上，两边长满了野草和杂灌，在一些很窄的地方，野草遮盖了路面，杂灌遮盖了头顶，农人下雨天行走，手里都拿一根树枝，边走边敲打露水，否则就会湿透衣裳。我最熟悉的路，莫过于家乡的小路上，我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行走了十六个春秋，那里宽那里窄，那里有坑那里有沟，那里有块石头，那里有个土包，心里都一清二楚，闭着眼睛也会走到家。走在当年的小路上，回望那时的童年，小路上留下了多少美好的记忆。记得小时候，看见有女生在后边，或欺负过伙伴的高年级学生在后边，就在小路最窄的地方，利用路边的一种“露水草”，将小路两边草连在一起，打一个结实的死结，然后进行巧妙伪装，曾经绊倒过许多同学，也绊倒过行路的大人，我们则在隐蔽处幸灾乐祸。有时，在路中间挖一个长方形的浅坑，一起往里边撒上尿，然后搭上木棍，覆盖上薄薄的干草，撒上一层泥土，让行人看不出破绽，也曾经陷倒过许多同学和行人，我们把这种坑将做“闪脚坑”。当然，也在路上做过许多好事，受到老师和家长的夸奖……小路承载着我儿时的天真和梦想。每天，我和男女小伙伴们一起蹦蹦跳跳去上学，等到比我年龄大一些的孩子，一个个沿着这条小路走出，到路那头的镇子去上学，我会久久地站在小路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开始编织我童年的梦。那梦像路边的野花，尽管稚嫩但却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夏秋的清晨，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小草上晶莹的露珠，会湿吻着农人的裤脚，露珠从裤腿滚落在脚背上，凉丝丝的感觉，很有点儿“霏霏凉露沾衣”的意境。如果傍晚在乡间的小路上行走，路边草丛里会突然飞出几只野鸡，树枝上的小鸟会在头顶上拉几粒粪便，蚂蚱会悄悄跳到身上免费旅行，不知名的虫儿唱着小夜曲，洗去农人一天的疲惫。偶尔，也会有野兔和麂子隐藏在路旁，伙伴们不顾一切地追捕，往往是丢盔卸甲，无功而返，不是跑丢了鞋子，就是扯烂褂子，狼狈之相引得女孩子们笑弯了腰。如果庄稼地中间的小路上行走，玉米的叶子会拂弄着农人的脸颊，低矮的庄稼会牵扯着农人的衣袂。

乡间的小路旁，到处生长着茂盛的植物，随便抓一把就是野菜，任意扯一株就是草药。那里没有冒烟的工厂，没有汽车的尾气，没有任何的污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路边采一些野菜，挖一点草药，折一把野花，捡一袋野果，逮几只可一的小虫……那一份从容和闲适，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收获季节，小路上你来我往，一派忙碌的景象，就连看家狗也耐不住寂寞，跟在孩子的屁股后面，在小路上四处奔跑。如果是赶集的日子，小路上行走着男男女女，背着背篓挎着篮子，里边装着土特产，或者是鸡和鸡蛋，向镇子的集市汇集，把要卖的卖掉，把该买的买回。小路也承载着农人的喜怒哀乐，他们排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抬着村里死去的人，走过宽宽窄窄的小路，把死去的人埋葬在土坑里，用石头砌出高大的坟茔，死了的人就这样，最后一次走过曾经的小路。在乡村小路上，每年都会有娶亲迎亲的人群走过，有的送走了闺女，有的娶来了媳妇。有时也有老人伫立在村头的小路旁，不时地在那里张望，盼望着在外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