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车祸

太阳终于慢慢失去了令人眩晕的光芒而变得可爱。那预示着强强家的晚饭就要开始了，那可是人们期待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连午饭都没有吃呢。

我们那里总是在傍晚燃放烟花炮竹。先是一大串鞭炮，放得没完没了，那是让全村人知道。来吧，来吧，酒席就要开始了。可不能错过哟。别忘了带上厚厚的红包哦，最好不要少于我上次送出去的数目，兴许你会加一点。其实在那个民风淳朴的乡村也是斤斤计较的呢。

刚刚步入黄昏的深秋，鞭炮燃放的烟云使本来明静的天空更加清晰。只是巨大而连贯的爆炸声盖住了人们的喧闹，那里面有大人们欢快的说笑声，小孩子争糖果的哭声，还有些小声翼翼的荤笑话。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烟花打入了天空，那五颜六色的花朵随着一声厚重的爆破声在空中争奇斗艳。那会儿，整个天空被装点得异常美丽。似乎在告诉天空，强强讨婆娘了。人们都仰望着天空看着这些热闹，那种难得的喜庆。

天空的表演结束后，人们自然会把眼睛放下来，看看桌上是不是已经安排妥当。特别是那些酒鬼酒葫芦。强强的二舅也没有迟到，就在上菜前的那一刻来到了。那一定有个厚厚的红包。二舅是村里最有钱的了，你看，他那辆新买的“东风”就值不少的钱。小孩子们都围了过去，摸摸那个庞然大物的屁股。大人们都迎了过去，都想去沾一点有钱人的光。一阵嘻嘻哈哈中把二舅和小表弟路长按到了饭桌上。

二舅可是个大忙人，他刚从工地上下来，所以那个崭新的“东风”也跟着来了，那绝对不是炫富。没那个必要，村里人都知道二舅在镇上还有房子呢。自从有了那辆东风，二舅改了不少，连娱乐一下扑克都不了，更不要提起麻将。听说连酒也不喝了吧，喝了酒之后车就会不听使唤而不停的颤抖。他每天开着这辆发家致富的宝贝帮镇上一家建筑公司拉石灰和水泥，那可是好赚钱的勾当。这不，他把那个唯一的小儿子也叫了回来跟他一起学驾驶技术。他觉得这才是生财之道，有了钱才是硬道理，搞运输是可以捞到大钱的。路长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百般不喜欢开车，不喜欢自己成为一个大腹便便的司机佬，但斯文的路长只能跟随父亲，难道要和父亲打一架吗？那不行。二舅可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小时候就经常打路长，路长一直是害怕着自己的父亲。

路长天天和父亲一起面对那些泥土和石灰，和那些穿着短裤的人。他甚至很怀念那些在工厂的日子，还可以去那些小店喝一杯啤酒和泡些厂里的姑娘。现在强强结婚了，长辈们肯定就要安排传宗接代的事情了给他了，他想着这些就想喝两杯，心中抑郁了。

喜庆的气氛包围了一切，亲人们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一个个面对着满桌的好菜，没有酒是不行的。这是必须，喜酒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没有一家办喜事会控制酒量的。要知道，村里的大人们天天和耕牛一起劳作，都是需要用酒把自己的力气填满。没有人能抵御美酒的诱惑，二舅也不例外。他虽然是一名司机，一名货车司机，但在这里他就是尊贵的客人。难道自己的外甥结婚不值得高兴一番？外甥可是好不容易骗到了一个媳妇，不容易啊。不让喝酒的事那也就是那些交警们的闲事，这些深更半夜的谁知道呢，他要真知道了，我一定请他也来喝一杯。这不，那个新娘子来敬酒了，我能不喝吗？我可是长辈呀。喝，喝，和和睦睦，早生贵子。不一会儿，村庄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烈酒，村里自己烤的高粱酒。

喝酒的人都喜欢吹，说自己怎么怎么能喝，就像村东头那个单身汉吹自己有多么惹少女的芳心一样。二舅不但能吹，而且也确实能喝。一圈一圈的下去，他还是保持着稳定的动作，只是肚子大得就要早生贵子了。村里人好不容易见到一次他们心中的富翁，怎么能放过他，纷纷过来拉家常，说着说着又是一杯，就和喝水一样轻松，因为是和奉承的话儿一起喝下去的。二舅的肚皮像面鼓，要是醉了，几个人都收拾不了他的。

漫长的酒席总是吵嚷不断，就和那些源源不断的酒一样。谁家也不想落个不大方的罪名。尽管村子的风俗节目层出不穷，但终究还是有散席的时候。那时，夜已经深黑了，村里人醉得不再过问那时几点了，很多人歪歪倒倒离开。二舅还是神奇不到，只是满面通红而已。

强强一家忙着安排客人，有的远客就得住下。二舅坚持要回去，也许他再也住不惯村里的土房子了。强强看到二舅精神状态还好，也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好强留，况且还有个小表弟，他也可以开车的。

二舅很相信自己的，他开了十几年的汽车了，都没有出现什么乱子。他熟练的启动了那辆庞然大物，然后就和大家告别了。路长本来要开，但二舅说没事，自己没有醉。一般都不会说自己是醉的，你说是吗？

货车在那些弯曲盘旋的乡村公路上顺利的行驶，车内温暖的空气里凝结着一股难闻的酒味。使人难受极了。路长摇下了玻璃，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是那么的舒服。就在那股风的作用下二舅感觉有股热流往上涌，好在急时刹住了货车，跑出去大吐了一场，吐得肠子都要出来了，内脏里有一团火在烧，难受极了。又一阵凉风袭来的时候，那不是舒服的感觉，而是全身无力。他身体打着寒颤，知道那白酒在作怪了，不行了，人老了，好久没有喝了。

“路长，你来吧，我有些晕。”

路长当然会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虽然他技术没有人们公认的那么完美，但稍微注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真如人们嘱托的要开慢些哈。

其实小表弟开车自己都很小心谨慎的，刚开始二舅带着醉意还在旁边指点一下，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睡着了。他这次喜酒喝得可是卖力气。

直到那个紧急刹车，那刹车声像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二舅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啦？”

他看到儿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身体在发抖。那幅惊恐的神色告诉了二舅出事了。是的，意外，是个意外。他在那个进入国道的三叉路口停住了车，可是晚了一步，那个人还是被撞了，而且飞出去很远，可能很严重。对于这种事，斯文的路长没有一点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只有发懵。

毕竟二舅吃的盐多，他同样害怕，但他要下去看一下情况。遇到这事谁不害怕呢。他不能再醉了，要尽快清醒过来，尽管头很重。他告诉自己要镇定。

“你这是怎么搞得？这么不小心？”二舅一边埋怨一边下车。

“她一下子就蹦了过……”路长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又停了下来。“爸，这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看你干的好事！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的老天！”谁也不愿意出这种事，二舅更不喜欢。

借着车灯可以看到那个可怜的女人，裙子上已经被血改写了颜色，小腿肚还在微微颤抖。

“爸，我们送她去医院吧，她还没有死！”

“你这个混蛋，你用脑子想想，我们送她去医院，她死了我们完了，她不死我们也完了。”二舅已经很恼火了。

“我们不能看着她死吧！”路长害怕极了，他可从来没有看到那么多的血。

“那我们只能走，跑掉一了百了。”

“可是，……”

“别可是了，傻瓜，笨蛋，什么事都干不好。你把她送到医院，随着警察就来了，你想做牢吗？你没有驾驶证，我又喝了酒，我们谁开车都是错，都是说不通的。”

“我也喝酒了……”

“他妈的！走吧！”

二舅启动了汽车，撇下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路长感觉到这一切这么可怕，他也不想去坐牢。他好像觉得老爸这么多年开车没有出过事，是不是也有人们不知道的这种事。他的脑海里充满了那个可怜女人的惨样，可怕极了。他尽量控制住使自己不要发抖。

“回去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连你妈也不要告诉，这件事就这么烂在肚子里吧，坚强点！就算有一天警察问起这个事也不要说起半点，你知道吗，我们并没有人看见，这条路车很少。”

刚说完，对面来了一辆小车，路长的心不自觉的蹦了一下。他听着老爸给他的吩咐。

“我们家不容易呀，好不容易买了辆车，还欠了很多钱，我可不想再穷下去，更不想让你妈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我们都不能坐牢，明白吗？……”

尽管二舅讲了那么多的道理，路长的内心还是忐忑不安，脸色还是那么白得可怕。他的脑子开始是一片空白，接着就想到了很多。他觉得父亲的决定很恶劣，他想到警察会找到他。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那么晚跑来跑去呢，那个女人会死去吗？那可是一条人命。他甚至憎恨那个夜晚。

到镇上了，到家了。两个人都是一身大汗淋漓。和往常一样路长下车去给父亲打手势，让父亲顺利地将车移进家里的车库。二舅那天的倒车好像很不耐烦，技术也好像不及以前了，一时快一时慢，没个准。他可能也累了，想歇歇了。他一着急，那辆“东风”撞到了墙上。他又开出一些又倒了一次，终于成了。

二舅理了理精神，下来车。可是他怎么没有看见那个刚才撞了人的儿子呢，那个胆小鬼。当他走到车尾的时候，发现了墙上的血迹，儿子却瘫软在地。

“老婆子，快叫救护车，快呀，快……”二舅发疯似地叫喊起来，他再也没有一点醉意。

“他妈的，快叫救护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