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温润的碎片
我喜欢行走,我喜欢在行走中捡拾点点滴滴的碎片,再将它们藏进我人生的背篓;我人生的背篓也因此越来越充实,越来越饱满。终至某一天,我将它们全都轻轻地卸下,再将它们细细地清点,却发现,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辉。那是一种怎样的光辉呵——灵性、柔和、温润,那是需要人的性灵和生活相碰才能迸发出的一种奇妙的光辉呵,那时可遇,此时却再难求……
我也会完成一个家
女儿放寒假了,她爸爸下午去接她回来。女儿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我准备回去看看她。
赶上回家的车。一上车,就看见车上晃动着一个红气球,很大,拽在一个很小的男孩手里。男孩躺在妈妈怀里,不停的哭着。脸通红,小身子还随着哭声不断地扭动着——大概是病了。做妈妈的不停地哄着他,摇着他;做爸爸的没有什么话,只是看着妈妈哄着孩子。孩子大概哭累了,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
妈妈对爸爸说:“我也累了。”爸爸就蜷下身子,伸平了腿。妈妈抱着孩子,就睡在爸爸的腿上。孩子睡得很熟,脸上还挂着笑。妈妈也睡得很熟,有些凌乱的头发在风中细细地飘着。
爸爸不做声。他只是不时看看熟睡的母子。眼神里布满了一种温热。他很长时间都没挪动双腿了,有时只撑一撑身子,又马上蜷了下来。
孩子睡在妈妈怀里,妈妈睡在爸爸腿上,爸爸的身子蜷成了一个家。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孩子手里拽着的那个红气球还在车里飘呀飘。
我这个时候很想女儿了,就匆匆地往家里赶。
回去后,我也会完成一个家。
关门
早晨起来,一家人忙忙碌碌,各行其事。女儿先出门,她要去补习数学和英语,开学就要上火箭班了,她想“笨鸟”先飞一步。随着一声“爸,妈,我走了”,门就“哐”的一声关上了。女儿从此融入门外一个很大的家,这个家叫社会。这个家里会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女儿空如白纸的人生上涂抹,有点睛之笔,自然也会有添足之笔,甚至会有败笔,所以每次推门走进来的女儿也不再是关门那一刻的她了。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地祈祷,善良的人们啊,希望你们每次在落笔之前时,都要细细地思量:今天我为那个守侯在门前张望的母亲又留下了怎样的一笔呢?
接着出去的丈夫。先前,我可听得见他洗漱的声音,用力咳嗽的声音,拖鞋在地板上踢嗒的声音,看得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衣服上没有抻平的折皱,挨身过去还可闻得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烟草味。而这一切随着他的关门动作一下就马上消失了,好象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于是我惊叹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关门动作都可以隔断这么多东西,以致让我怎么也无法感知他在门外的一切,更何况我们在生活中有意无意地制造的一些关门动作呢。所以人生在世,我们真的应该多多惜福惜缘,友好相处,而没有必要让这种相处变得磕磕绊绊,别别扭扭。
这就是童年
晚饭后,跟老公一起散步在街上。街旁有一堆沙,是正在施工的人家留下的。
有一小女孩正站在沙堆上往下冲。冲下去后,站定了,又鼓足劲往上冲。只见掀起的沙粒溅在腿上,裙子上,她也毫不在意。冲到沙堆上,站定之后,又接着往下冲,就这样周而复始。
我们笑了,说道:这小丫头!
回来的路上,仍见这小女孩在冲沙,认真的劲儿丝毫不减。
老公说:看这丫头,不嫌累啊!
我则幽幽地说道:这就是童年。
老公笑了。
也笑这个早晨
真的已习惯在电脑中听到呢喃的鸟语声了。
今天一大早,就坐在电脑前忙碌。忽然听得唧唧咕咕的鸟语声,以为是电脑中传出来的,就没多大在意。但又觉得这个鸟语声好象有些特别,格外的清新格外的真切,跟以往的好象有些不一样。很疑惑,就在打开的页面中一一寻觅,一一聆听,发现都不是。就更加好奇,索性还停下心来仔细倾听,这才发觉声音是来自窗外齐楼的白杨树里的,是真正的鸟语声呵!
我不禁笑了。笑自己——
也笑这个早晨。
静静流淌的姿势
难忘这一幕。
常常骑车回家,路上可谓是车水马龙。常有车从身后呼啸而过,把你远置于车后。也常有车扑面而来,仿佛就挨你身边驶过:因此常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整个路面就好比一条翻滚澎湃的河流,只有奔腾,没有平息的时刻。时间也都仿佛被裹挟着呼啸而过,人在如此境地中,好像只有慌张匆忙的份,而没有悠闲意懒的福分。可就在这时,一个老人推着一个婴儿车缓缓地出现在路边,她镇定自若地推着,仿佛不是在车来车往的公路边,而只是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而那个婴儿,小脸红扑扑的,笑容甜蜜蜜的,纯净得也好像根本就没在意这个喧闹的世间。她们就这么安详地走过,不对,应该是缓缓地流过,仿佛激流边一条安静的小溪。
我的心被强烈地震动了。这一幅画面就这样深深地投射到了心底。回到家,即使事隔了几天,提起笔来,浮现在脑海中的仍然是这么一幅画面。
不由得想:匆忙而喧嚣的尘世中,我们有时是否也需要这样一种静静流淌的姿势呢?
他也在边走边老去
天气很寒。早晨五点半就要起床赶车去三四十里外的学校。丈夫是惯于睡懒床的。但每到她去学校的这天早晨,他是怎么都要爬起来送她去搭车的。即使很冷,即使她再三说不要去了。他还是要去。
走在路上,人迹寥寥。有时还有寒星未退。他提着大包小包,她单空着两手,一手揽着他的腰。有相依为命的感觉。站在路边,他反复的去看车。跺脚,搓手,天气这么快就冷起来了。车来了,他送她上了车,叮嘱她一路小心,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她听了很多遍这样的话,只是无意识的答着。
车开动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禁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和衣襟,他的步子都有些蹒跚了,身体也开始佝偻了——他也在边走边老去。
她鼻子一酸,心想:下次一定早点回来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