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驴
某日和昔日同窗聚会,酒过半巡之后,有几位开始说一些晕段子:在这种场合,为了娱人耳目,似乎说晕段子是不以为耻而反以为荣的事情,都无可厚非,默认了这种娱乐身心的方式。但说着说着,就把驴扯了进来,而且此时的驴,俨然就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妓女。几个人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亲自见过或者就是亲自做过。而且后来竟出现了“黄帝问曰如何如何,岐伯对曰如何如何”的问答式说笑。一人就问X驴应带的四宝是什么?另一人无所不知的样子:簸箕,斗,筛子,绳子......说的人洋洋自得,听的人则笑不绝口,几乎喷饭。幸亏十二生肖之中没有驴,否则在座如有属驴的会当场气晕过去!而与此同时,脏话也是屡出不鲜,骂爹骂娘,喊狗呼驴,一片哗然……
国人气愤之极骂人有最常用的几个口头禅:轻一点的,骂句牲畜,或者猪狗不如的东西,重一点就是,驴X的,狗X的,X你娘!还有许多用驴骂人的,譬如形容某某人做事说话粗鲁无礼,就说这人怎么“跟驴似的,驴声驴气的,放驴屁”;被别人冤枉了,或者好心无好报,就说“被驴踢了”;骂一些年老的人,就说“老驴”……那么驴究竟招谁惹谁了?!
隶属于哺乳科而且在很久以前,一直被人们用于驼载货物,拉磨,或者被人骑的一种原本踏踏实实、任劳任怨的牲畜为何会落到了如此的下场?好歹八仙之中张果老的坐骑也是成了仙的,好歹李贺、贾岛等人还骑着它踏雪寻过梅,好歹古时许多才子学仁还让它载着自己的经史子集求过功名啊?究竟是在何时,究竟是什么人让原本具有奉献精神而本应受人爱戴的驴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背上了贬义的重重骂名?难道仅仅是因为驴的生殖器硕大无比,而由此就被喜欢拓言扩意的国人视为粗鲁、视为可恶的吗?
伟大的文学家柳宗元写过一首名传千古的文章《黔之驴》,而且从中延伸出了一个经久不衰的成语“黔驴技穷”。驴既然仅仅是一种哺乳科而既无牛的利角又无马的奔跑速度的弱势群体,它在虎狼之辈的窥视之下,所能用的出产于自身的武器,也不过就是狂鸣几声,外加四只蹄子而已。你让它咬,它的牙是用来吃草的,让它抵触,它没有角,让它跑,它已经在几千年载物载人的过程之中退化了超速奔跑的能力。而且在被笼头和绳子限制的恶劣条件之下,它除过甩几下蹄子发点儿威风之外,它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陷入虎口,成了老虎的美味佳肴,而“黔驴技穷”却从此把驴牵入了苍蝇、蚊子、蛇等贬义的一类。驴屁,驴唇不对马尾,磨道里的驴——老样子,等等。卸磨杀驴——驴好像真的一无是处了。而且更让驴始料不及的是它自生已经成为骂人最狠最毒的代名词以及人类谈笑风生的笑料了!这是驴无法反驳的悲哀!
在西方某个国家,他们对待所有的动物很为和善和友爱。几乎所有的动物在他们的国度都受到法律的保护。当然更不会用某种动物作为骂人的代名词或者是笑话中的笑柄。有一次有一些人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进行堆垒多米诺骨牌而以此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就在成功的最后一秒,一只受到惊扰的麻雀无意间从一扇窗里闯了进来,后果当然可想而知:所有的骨牌瞬间倒塌,一片狼藉。举办方恼羞成怒,于是举枪射杀了那只可怜的麻雀。但紧接着发生了感人的一幕:随后众多民众集体抗议,为那只饮弹而死的麻雀讨回公道,声势浩大。举办方最终妥协,选择了山林中一处优美的地方厚葬了那只麻雀,并集体哀悼,抗议的风波方才平息。《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很喜欢驴的鸣叫声,他觉得驴的叫声婉转而有气势,高低平仄,颇有商宫角徵羽的韵律。在他死后,平日结交的同僚朋友前去吊念,有一个人就说:我们这位朋友生前很喜欢驴叫,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学驴叫,送送他。于是众人一起学驴叫,声势浩大,足可以安慰那喜欢驴叫之人的亡灵了。此人姓王名仲宣,他好歹为驴讨回了一点公道!但是即便如此,我们对待驴的态度,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改观。我们虽然也在保护动物,倡导善待动物,保护生态环境,但是我们所保护的仅仅是珍贵的,频临灭绝的动物,其它的动物就没有特属待遇了,更不用说驴了。而且许多原本极为珍贵,极为罕见的动物已沦为人们口中的佳肴,不用谈保护和违法,更不用谈厚葬和哀悼了。这是驴的悲哀,也是所有动物的悲哀!而随着科技的日益发达,耕地不用牛马,运输不用驴骡,这些曾今受尽人类奴役的动物们看似解放了,但事实是:它们悲惨的命运正式拉开了序幕!卸磨杀驴,杀了吃肉,一边吃还一边恬不知耻地谈它们的笑料!满口驴是驴非的说驴之辈,你们自己究竟是什么?你们象驴一样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地奉献过吗?在德国,一些喜欢吃鱼的人家,他们都备有一种类似安眠药的药丸,在杀鱼之前,他们会给鱼吞食这种药丸,直到鱼没有知觉的时候才动刀。这是极富人性化的一种作法。这使我想起了一句网上看到的关于道德的话:在别人哭泣的时候,你如果不去安慰,不要笑也是一种美德。之于驴,我想说,我们在吃着它的肉的时候,不要再把它当成是一种取笑的嚎头也是一种美德!
去过蓬莱的朋友们也许会看见过一尊黑石塑就的张果老的坐骑:石驴。塑造的形状是微微抬头,双目平视前方,四蹄却跪地作卧状。起名曰“驴神”。有前去旅游的人们喜欢骑在它上面拍照——真驴是很难骑到了,石头塑的却也不会放过。骑且罢了,驴原本就是被人骑的,但是它却屡屡沦为骂人的代名词,沦为人们茶余饭后晕段子里伤风败俗的主角,我想倘若真有驴神,那么它的在天之灵又是何其悲愤和恼怒!
委屈的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