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然不是易事
睡到自然醒的，很难得的没有上闹钟，被一个复杂的梦境惊醒，醒来后才发觉天光大亮。外面传来开学典礼的鼎沸，我还窝在床上，与和自己无关的热闹划清了界限，手机一夜未关，压在枕头下接受一夜的辐射，有这么一段段时间，是有一点偏执地认定会接待某些电话的，因为前段没有及时清理收件箱，导致我一周没有收到任何短信，本来就是寻常的事情，但是无意中却似乎失掉了很多本该经历的场景，那些事后追问过我原因的人们，终于提醒了我的过失，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获知，在那一周内你们对我说过怎样的言语，温情或是犀利，我觉得那一周中，我像是突然沦落到生活之外，但其实我一直还在生活之中，我努力回想我那一周都做了什么，上自习上自习，读杜拉斯，读杜拉斯，我想我根本还活着，即使没有接到形色各异的信息，即使漂浮在生活以外，连中国移动都没有关顾……手机压在枕下，一夜未关机，一夜说长即长，说短即短的时间，我不是在等待某个电话，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等待被关注？等待被提醒？等待被操纵还是安排？我想我睡着的状态就是关机的状态，宿舍生活应该渐渐磨灭了我关灯前先闭眼的习惯，我总是自觉地主动将自己拉到黑暗中去，从某种细节上，我的确及其厌恶被动，即使我性格温和又宁静，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我对自己很苛刻，我总是会把自己带到某种境地，自觉或不自觉，我闭眼的黑暗，就像是主动投跳的山崖，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拒绝、拥抱还是蜷缩角落，我想我多少还是有些焦躁，愈是平静愈是暴虐，潜伏的梦境总让我无端惊醒，在没有闹钟的时候，我同样会被叫醒，有人说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我不知道还是什么时刻提醒我，我不知道还是什么还记得我，那些醒来即割裂的梦境，那些若隐若现的呼之欲出，我有时看不透也猜不明，我一直走在街道的边缘，走在隆起的狭窄之处，一路独行，却也没有和宣响分开，但是稍有偏离便是掉落，即使掉落也不过是20厘米左右的陷阱，那样我就掉到了你们的世界，在红路灯里穿行，我不会过马路，我每次面对十字路口都很紧张，但是我经常一个人过马路我，我每次都记得某人说过“你这样站着，在自由大路，一天都过不去马路”，于是我走起来，疾驰的车子从我的肩膀飞过，我认不出它的牌子，我看着它的颜色很鲜亮，即使是黑色，那种色彩也能让人一眼记认，“你有的只是欲望，连梦想都不是。”我现在已经不习惯关灯前闭眼了，我觉得仿佛自己有种安全感了，即使直面突然降临的黑暗，我也可以挑着小夜灯摸到床上，我还可以握着我的手机，那里有个电话，时刻提醒我，我还被记得，我这里还有余温的安慰。说实话我总觉得我现在躺着的不是床，我现在敲击键盘的不是手指，我盖着怎样的被子，我的指尖如何被划伤，夜里，都是一团被泡得发涨的惆怅，泛酸的浓稠，我一点都不想亲吻，这样没有太阳味道的被子，夜夜盖在我的身上，秋夕早了，寒冷来了，我还在不停做梦，夜夜单薄的温暖。我闭上眼，我就真的睡着了么？我睡着了，我就真的停滞思考了么？你以为我闭了眼，你以为我睡着了，你看不到我的假寐，就像看不清夜的眼。夜啊，你还有手指么，你还会弹琴么，你还听得懂微笑么。我说的梦话越来越多，室友提醒我是不是压力过大，我不知道原因，我对夜无意识地泄露秘密或是心机，那么重要的，无意识吞吐，没有人纵容醉酒，可夜一样，可以知晓你的秘密，就像在梦里，没有什么秘密，名字、电话、住址……漫天飞舞的个人简历，提醒我真的寻在，远在上海的招聘电话，告诉我，我还在，这个姑娘，还有温度的名字，这个姑娘，还可以做梦。昨夜其实很不想睡去，我想看一部电影，《发条橙》或是《俄罗斯玩偶》什么的，我就是不想睡去，我知道没有好梦境，我知道梦境也会醒来的，我知道有那么个明天，醒着睡着迟早要到来，我知道有那么个自己，走着停着迟早要出现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春迟到秋夕早”这样的话，我看着雨后的落叶，我突然想起我不一样的生活，上海的同学告诉我那里的温度是32度，我知道你们还在穿短袖，我带着围巾，浅棕色，和落叶一样的颜色，它飘在空中，这个干枯的秋季，让我的呼吸有点困难，我知道我迟早会遇见你，春季、夏季、秋季、冬季，我想起奶白色的围巾和帽子，我想着如何不断包裹自己，我不想在雪花里露面，我想将自己埋起来，但是我支付不起墓地，我不想就此闭上双眼，即使明知明天还会醒来。没有死亡无限美好，你是把自己装在刻着玫瑰和荆棘的银瓶里顺海漂流也好，我是那么迷恋这个句子，秋季还是你，提醒我，我会死去，何其美好，死如秋叶般精美，我不想和你们争执死亡美好还是神伤，它离我我们很近，我们日日相逢，它离我们还远，我不知道如何与之相逢，夜啊，你来救救我吧，我想睡着了，我不想看电影了，我还是乖乖睡了，因为据群众提醒，晚睡对女孩子伤害很大，我常常忘记自己是个姑娘，好吧，我去睡觉，姑娘是需要保养的，好吧，我这个姑娘，从来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能做一起你们做着或是不做的事，我这个姑娘，还会被梦境惊醒。没有香气的枕头，夜夜托着我旋转的头颅，我说过哪些话，我写过哪些文字，都无从记认，只有夜和那些没有睡着的室友，知道我的那些梦话，或许你们也无从知道，文字就是从梦里发明的，我们书写的文字，其实个个都是梦话，只不过大梦一场，自然醒了，秋夕早了……我早醒了，我在被子里敲着文字，耳边是开学典礼的喧闹，你们会被记认么，你来到这里，迟早要走，睡着了，迟早要醒来，我没有说梦话，我是醒着敲击的，我句句是梦话，因为我来自夜里，来自你们不知道的长夜和梦境，早安，今日。
2011年9月17日
于吉林大学某公寓小床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