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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2013-10-15 07:06 作者:九命老猫 阅读量:244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那天,我起得很早。草绿色无滴膜搭就的狭小空间里,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揿亮台灯,穿上衣服,抓起手电,揭开帘子,像往常一样,钻进雾色茫茫的蘑菇棚里巡视了一遭。然后走出大棚,爬上棚顶,隔三岔五拉起几个草帘子,回身搂住棚后的白杨,麻利地溜到地面,开始了缓步奔跑。临近年根,且刚刚下过一场中雪,四野一片白茫茫,一片死寂寂,除了偶尔风吹雪落,除了我满嘴的哈气和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息!

我沿着棚后的小路来回跑了一圈儿,似觉不尽兴,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邻家大棚的竹篱,打算绕一个近路,去到自家的菜地里刨一棵白菜带回家,呛呛锅,下碗面,趁着热乎劲儿,和父亲一块儿返回棚里,摘上满满一车。马上就要过年了,蘑菇的行市很好,几乎是平常时日三倍的价钱。

一路哼唱着自己也不懂的歌谣,两分钟都不到,我就穿越了无数个竹篱笆,走进了自家的菜地。就着雪地的亮光,昨日挖过的痕迹依稀可辨,翻了翻旁边的柴堆,一向隐藏在此处的铁锹哪儿去了?这一下,不由地把原来的兴奋劲儿打了个大折扣。我还怕是一向闲不住的父亲临时换了地方,只好耐着性子一把一把撕扯着被雪水浸润的冰冷的柴火。柴堆并不大,翻腾一遍,却也要半个小时的时间。眼看东方天幕上的鱼肚白都下去了,整个柴堆都被我翻到邻家地里了,平时觉得沉重此刻急需使用的铁锹依旧杳无踪影。

我失去了信心,心里隐隐觉得,这把铁锹八成是被偷去了。想想也是。每天傍晚,或者是父亲或者是我自己,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就用这把铁锹揭开泥土,掏出一棵白菜,或者几个萝卜,然后,又用这把铁锹匆匆地掩埋上,顺势把铁锹往柴堆里一插,就拍拍屁股走人。很难保证不会有人一时手沉,悄悄地拿回家去。只是,有这习惯的人可不止我们一家,几乎每家每户掏完菜,都是这样处置铁锹的啊!为了验证,我走到邻家菜地的柴堆旁,只需轻轻一掀,就有一把圆头的铁锹兀立眼前。

被偷了,被偷了!我愤懑地想着,来来回回急促地走着。我倒是不在乎一把铁锹,就算三斤重吧,卖废铁能卖几个钱?我愤懑的是,耽误的时间怎么说?往日,我和父亲就快吃完饭了,现在呢,连饭都还没做!一来二去,一个钟头没了,要是赶到集市,找不到合适的摊位,我这几百斤蘑菇,耽误的可是上千的收入!按我当时的狠劲,如果抓住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不敲他满头疙瘩,算他前世修的!

“大侄子,来来回回磨叽啥呢?”

正在我火急火燎,打算拿起邻家的铁锹准备开挖的时候,一个虽然熟悉却并被我待见的声音在地头上响了起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扔下邻家的铁锹,还下意识地用脚拨拉了一些散碎的柴草盖在上面,生怕被人说我是小偷。然后转过头,一梗脖子,没好气地答道,“谁是你家大侄子?马溜溜给我滚远点儿!”

不用看我也知道,身后地头上喊我这个人,一向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去北京,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谁曾想,临动身的前夜,他领着他的哑巴小儿子找到我,可怜兮兮地央求着一定要我带着他去挣几个零花钱,不是父亲拉着,他差不多要给我跪下了!无奈,我只好点头答应。可这龟孙子,不等我从昌平回来,就编了瞎话提前走人。而且,临来的时候,竟然冒用我的名字支取了我的好几百块钱,让我最后再和老板算账的时候,被好一顿褒贬。气得我一回家,就当着他那傻不愣登的媳妇儿的面,狠狠搓了他一顿,从此,一连好几年都没给过他好脸色,即使几个月前我出了车祸无法下地干活,他带着他唯一健全的大小子帮我父亲掰棒子种麦子,我都没哼一哼!没想到,正当我满心火气的时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我家地头上!

“嘿嘿嘿”,谁曾想,他不仅不走,反而一摇三晃地向我走来,边走边讪笑着说,“大侄子,这些年了,还生气?你看看……”边说边从身后晃出一把铁锹来。此刻,天色已经亮了,我一眼就看出,他手里的铁锹正是我急需找寻的我家的铁锹。我登时火冒三丈,根本没容许他说完,身子往前一窜,一拳挥了出去。虽说我的腿脚也并不很好,可正在气头上,那一拳的分量却不小,他的小小的身子立刻就倒了下去。正当我再进一步,准备更大规模的拳打脚踢的时候,老远,菜地最东边的路口,我父亲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我看你敢——”

父亲喊着,跑着,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有如鼓槌敲打着“急急如律令”,几十米的距离,几秒钟就跑了过来,那速度快得让我瞠目。来到近前,父亲一把拉起他的身子,又是用袄袖子擦,又是不住地吸气,嘴里还说着,“这狗东西,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他却是连连劝慰父亲,“没事儿,没事儿,误会了可能。”?饬了好一阵儿,父亲才回过脸来,一脸阴郁的质问我,为什么要打二锤叔。我连哼都没哼,转过身子,自顾自摸出烟来吸。心里还振振有词,你看不出来?他身旁的铁锹是谁家的?

父亲也没再说什么,但很有可能狠狠的白了我一眼,背后那一声重重的哼声,我是最清楚不过。当我再转过身来,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十有八九,父亲是送二锤回去了。我愣了愣,双手各唾了一口唾沫,使劲搓了搓,抓起地上的铁锹,狠狠的刨了下去,时间再耽误不得,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饭熟了,父亲也背着手回家了。吃饭间,父亲对我说:“这次,你真误会二锤了。不信,你去菜地看看,附近许多家的白菜和萝卜被一夜偷光了,就我们临近的几家,因为二锤半夜里出来扒萝卜给他”吭吭“咳嗽个不停的女人熬水喝,才算惊扰了贼人……就算不为这事儿,他这几年给咱这么帮忙,难道还抵不了那几百块钱?他媳妇儿傻,儿子憨,该过去的就得过去”。

我低着头吃饭,什么都没说。

年二十八,夜里,我提着一包蘑菇去了二锤家,二锤叔高兴地了不得,非得让我在他家喝一盅不可。我推辞了。但是一连好几天,心里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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