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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知名的插花女子(原创)

2013-10-15 08:30 作者:诸葛不明 阅读量:24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A]从昆明机场出来,我一直耷拉着眼皮,想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没人会迎接我,举着的牌,晃着的花都与我无关。孑然的,半拖着军绿色双肩旅行包,十块钱的费,我到了长途车站。

四季如春的云南风光旖旎,处处奇观,步步美景。花了半小时,我煞费苦心的在云南省地图上圈定了一个自认为远离尘嚣,偏僻幽静的城镇——开远。

虽然在心理上有所准备,这个市级小城还是简朴得让我有些意外。但街道整洁,不知名的热带植物在落日的余晖里摇曳生姿。没理由的,我竟然感觉这城市就象位入老僧,打坐于深山古刹,钟鸣磬扬,香火氤氲,佛经轻诵,禅意盈胸。

放下沉重的背包,蜷在酒店洁白淡香的床上,我想皈依!

[B]昏昏然睡了一天,向前段时间的失眠彻底讨还了血债。服务生善意地提醒我进餐。

洗把脸,用热毛巾敷了敷微肿的眼睛,形只影单地行走在这座无亲可投,无友可访的边境小城,心理象扎紧的皮带松了几个扣,惬意许多。

酒店所在的街道踱到尽头,拐角处是个花屋,玻璃门后面千奇百怪的热带植物好奇了我的眼球,推门而入,强紫外线照得黝黑的小姑娘羞涩一笑:“您好!请问您要什么花?”我散淡地摇头,兀自欣赏着硕大的芭蕉,开花的铁树……宽大的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位30岁左右的女子,清瘦羸弱,面容白皙,在这海拔两千多米的小城难得一见的肤色,她嘴唇轻抿着,礼貌地向我点点头。她应该是这花屋的老板,我猜!

正是晚饭时间,没有顾客。老板拿着花剪断断续续,若有所思地插着花:圆球形的花瓶,三朵半开的玫瑰,两朵在花瓶的外沿上,另一朵高昂地挺在斜上方,剩余的偌大空间全部用洁白的满天星罩着。构图简洁,选材精少,创意大胆。待她放下花剪,我轻叹道:“好,朦胧!”她浅笑:“你懂花啊?简单的三朵花藏匿在浓淡的满天星里,亦真亦幻,是朦胧!”

走出花屋才注意到门前的白底黑字招牌“勿忘我”,很香艳的名字,也很普通,世界各地随处一抬头,就能看见挂着这招牌的花屋。

[C]不知社会学家可曾注意到开远人的宁静淡泊,该是从桃花源迁徙而来吧?再去勿忘我花屋听女老板说她原藉南京,祖上是清朝省部级的官员,遭贬流放至此。从她笑谈的口吻中我相信这是真的,她没必要给自己挂一幅华丽而残缺的历史背景,这只是谈资,是童话,与我与她毫不相干的“很久很久以前”。

她没问我的来历,我也没问她的身世,好象我们熟悉得彼此什么都知道,好象我们陌生得彼此什么都不想知道,契合点只是插花。

[D]东边日出西边雨,甚至出着日头下着雨,在开远都是寻常事,那天我就是顶着灼人的日光,冒着温热的雨滴冲进花屋的。一周时间,我们已经很熟稔,小店员不再对我职业化地笑问“您好”,老板也不再机械地向我点头。我随意地走向收银台:“我想自己插盆花儿!”刚做完一单生意的她很爽快:“知道你技痒难忍,露一手吧!”

“我要干花材!”我有种临战前的兴奋。

“自选吧!”她在收银台后微微欠起身,但没走出来。

晒干定型的巴西叶、荷花、龙柏、苏铁、藤条。在扁平如盘的黑花瓶里充填好干花泥,两片巴西叶交错而起,荷花核心站定,龙柏、藤条散落其间。整幅画面晦暗、颓废。凄婉。找张精致的白卡片,用棣书写上两个字“旧梦”悬于主枝上,拍拍手,退后三步自我欣赏。

“旧梦?旧梦!“她反复着这两个字,单眼皮努力挑起注视着我。

“行!放在这儿吧!有了买主我给你提成百分之三十。”她推开面前的枝枝叶叶“我也显摆一下,插一盆!”

她让店员拿来个长颈大肚的湖蓝色花瓶,也用干花材:洁白的莲花,桔红的鹤望兰,葱绿的兰花,枣红的红瑞木。以龟背竹虚掩瓶颈,鹤望兰翘首以盼,莲花正中打坐,兰花流苏半垂,红瑞木衬出参差的背景。画面疏密有致,浓淡相宜,空灵邈远。

“这是佛前供花吧?很肃穆。”

“对,这是家人企盼游子归来而在佛前献的供花!”她边说边把蓝卡片系在瓶颈,上面是两个工笔楷书“盼归”!

咬住嘴唇,我强咽下不该流的男儿泪,这是个兰心慧质的女子,她能洞察人的内心世界,在她面前,你无可保留。

背过脸,调整了下情绪,可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也可能因为这盆供花,我吟诵一偈:

菩提非树,明镜非台。

魔由心起,自染尘埃。

她目光清纯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接道: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E]再背起双肩旅行包,轻松如也。我要告别这座陌生而温馨的小城,结束十天的流浪,我要回家,那里有我的爱妻,我的骄子。那场折戟沉沙的商战虽让我血本无归,但我还有个家,有个疗伤的港湾。这座小城只是我的驿站,我是过客,不是归人!

清晨的开远,朝阳如金,空气如兰,微风轻扬,树枝婆娑。那树杈间垂下根径,如男人胡须般飘洒胸前的树,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男人树;对面那排垂柳倒挂于树冠,如少女际腰长发般的树,自然就叫女人树。男人树女人树隔街相望,遥相呼应,成为这座小城诗香墨浓的风景。

花屋刚开门,小店员还在收拾残叶枯枝,女老板仍旧端坐在收银台后整理桌上的杂物。止住步,我忖度再三,还是转身而去,小城是静的,花屋是静的,这里的人是静的,就让这一切都美好地静谧下去,别打扰,静静地离去!

“等一等!”是她追出来,回身的霎那,我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她坐着轮椅,湖蓝色的长裙几乎拖在地上,可以判断她的下身完全空无。小店员推着轮椅,她手里拿着一束蓝色的勿忘我,明黄的丝带在下方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

“回家啊?背包沉不?”她递上花“知道你要走,特地选好备着。”

“背包不沉。谢谢您,谢谢!”我双手接过勿忘我嗅了嗅,下意识地瞅了瞅那空荡荡的裙摆。

“吓着你了吧?十年前我可是学校排球队的主攻呀!”她嫣然一笑,牙齿在朝阳下闪着健康的光泽。

我语塞,从小店员手中接过轮椅推她回屋:“保重!再见!”

[F]我们没有互留联系方式,甚至姓名。她送勿忘我也只是尽地主之谊,无他。我们都不想在对方的生活空间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平静的湖面,从无风过,从无船行。

红尘中,有的女子是用来爱的,有的女子是用来敬的。爱恋的女子是花,美与香交织;敬重的女子是佛,善与慧并存,如这个不知名的插花女子!

弹指挥去五春秋,2003年,我的流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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