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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草

2013-10-15 09:08 作者:湘荫 阅读量:246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1

那是一颗苹果树,看起来很普通。树干粗细适中,枝繁叶茂,生长在那个人家的园子里。园子里还有杂木和一丛翠竹,遍地野草。它们一起营造生命浓郁香醇的滋味,都是大自然清醇的气息。春花秋果,一家人欣赏苹果树春天白里生粉的花瓣,享受夏日如伞撑开的绿荫,品味入秋脆甜淡酸的香果,外人看不见它的年轮。

有一个男人不知不觉记录下树的年轮,他出生的时候,父亲种下这棵树。他和这棵树一起成长。

从稍微懂事起,他就不自觉地喜欢给树浇水、施肥、捉虫。上小学、读中学的时候,放学回来,总能挤出时间快乐地席地坐在树下,给苹果树诵读唐诗宋词,树用蓝色眼睛,花样妩媚,恬恬静静陪伴,偶尔也唐宋少女一样羞羞的抛下一片绿叶,果子脸红彤彤秋天。他就这样和苹果树一起计算,春天开多少花朵,秋天收多少快乐。有时候还在月光下,和树说只有他俩能够听懂的悄悄话。

现在他也高大了,和树一样枝繁叶茂。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在单位做不大不小的官,因为工作因为应酬,很忙,看起来,很少再花一些时间陪童年的伙伴了,当他偶尔一个人来树下沉默,苹果树就会在微风中低吟,仿佛背诵从前的唐诗宋词,从中传递生命最原始最潮湿的情感,仿佛大自然流溢出来的一首歌,尽管曾经有过优美动听的旋律,他头脑太繁忙了,对儿时的记忆反而迟钝了。而这时候,正好是女儿的童年时光。于是,女儿也像父亲从前一样,常常流连苹果树下。

有一天,女儿对他说:“爸爸,树上长了一颗草芽,在吮吸树的脂膏,会伤害苹果树的。”女儿对着提起公文包准备上班的爸爸继续说:

“可我够不着,拔不下来,你快去拔掉吧。”

原来,靠树上面的一个枝桠接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虫子咬了一个小洞,积了一些尘灰。春天,类似蒲公英的一棵草芽正好被风送到上面,苗条的身材,楚楚可怜的气色,雨露滋润,也翠嫩生姿。

爸爸很高大,站在树下,脑袋已经在低枝干之上。他小心翼翼的观察,阳光下,他看着草儿葱嫩的枝叶,一颗露珠颤颤巍巍,他忍不住想起秘书那还带有学生气的大眼睛,想起在林科所的一个女同学,她每天就是从事园林嫁接,这自然的嫁接,不失为另一种新奇而刺激的风景,他想尝试,他很怜惜,踮起脚尖轻轻的抚摩了一下。然后,他劝说女儿:

“她很娇弱,就让她还长大一点,也可以移出去栽种吧。”

这个世界的文化也许必须有一快厚土守旧,不然都会成为无根的浮萍,然而人们又总是不断追求新鲜,热切渴望新的传奇,新的冒险,新的乐趣。不断的冒险成为欲望的奴隶,经受纵情享乐的折磨,不知道这些感官放纵已经潜伏了一个个悲剧。

2

寄生草生长在枝繁叶茂的树枝结疤上,虽然能够抽吸大树的养分,却只能零零散散偶尔见到一点点阳光,柔弱的愁绪,浸满无奈的眼睛。

她本来也有一颗花样无邪的心。从出生到现在,何尝不想居住在自己神往的园林,生长在为自己开垦的土地上。每天清晨有凝视的眼睛,为她培土、修枝、除草、防病治病。傍晚,器宇轩昂的学子,来到她的身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如果那双钟情的目光时不时逗留在她的面颊,也许顺势牵住她的手臂,无需再多一言一语,就会有如优美的旋律一样,永记心中,溶入生命的血液,此生无憾了。

可阴差阳错,不小心她被一阵风带到这个陌生的园子,寄生在别人的枝上。多少个风吹雨打孤零零的夜晚,她甚至想,风再大一些吧,雨再猛烈一些吧,就一口气把我从寄生处摔落下来,不要人呵护,就让我唱完最终的哀歌,自生自灭算了。

只有在月光下,她的被重重包裹的一颗心,仿佛才可以释放。那时,她觉得风是一样的轻柔,蛙鸣和清露是一样进入心的领地。这个时候她记起来她的前身其实是一个梨核,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生错了时间还是地点。看起来自己也是出生在锦绣辉煌的春天,如果落脚在充满关怀丰润的庭院,也就成为诗人骚客吟哦的阳春白雪,再加上高高的嫁接,快快成长、丰盈、成熟,让人们不仅仅怜惜,还不忍舍弃,也不失是一种幸福。至少也能够让自己开花结果,也许天怜人助,那一天也让她自立门户,也还原本来面目,那是多么富于生命意义的情感。

3

月亮翻过篱笆时,不知碰撞了哪一根支干,连风也惊悚了,赶赶咐咐惊醒了一园的果蔬,黑夜的碎嘴冲破黎明的薄雾,终于揭示出一个令人烦恼的消息。

苹果树上寄生的不是一根草,是一颗梨树。而且已经开花了,那如雪的艳影和苹果花一样洁白,也和苹果花一样孕育出寄生的果子。

最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是曾经警觉的女儿。她看到那寄生的枝桠,就像本土生长的苹果枝一样,有了强壮的胳膊,甚至在那个寄生的地方,不速之客已经开始喧宾夺主,强行榨开了原来的枝干,根须像针一样深深扎进苹果树骨络。居然挥手扒开那些遮掩过它的寄生母体,争抢头顶的太阳。

秋天的树上,隔着篱笆看上去,一枝枝垂挂,白里透红,红里渗白,好叫人馋眼。女儿吃一口苹果,有梨子的水分,咬一口梨子,又有苹果的味道,却总不是想要的味道。女儿把父亲拉到树下,原来黑水晶似的眼睛里,水汪汪的,蒙上了阴影。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现在像一个绑缚刑场的囚徒,灰白的脸,气喘嘘嘘,嘴唇嗫嚅,就是不吐出一句话。他仿佛也看到另一双肿得红红的眼睛。和女儿单纯的怨怼不同的,那是小鸟依人的眷恋,既仰望又娇纵,直让人感到久违的青葱热血奔涌。

红苹果,玉雪梨,交相影印,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恍惚,他曾经如鱼遨游清溪的单纯和静谧,畅享江河勇往直前如痴如醉的感觉。这样美妙的时刻,令他夜深人静的时候虽然忐忑,却品味销魂。但问题是,它们就像晨曦掠过的霞霓,眨眼间就烟消云散,好比你灵魂里期待的黄金辉光,竟是一枕黄粱。汗啧啧梦中醒来,你到底渴望什么?这黄金美梦,这残酷现实,他颓然坍塌,一屁股坐在看着他长大的苹果树下。苹果花,寄生梨花,一朵朵同样白色美丽的花儿,在美丽的园子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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