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肩膀
那是一个阳光温煦的下午,我坐在走廊前的木椅上,斜倚着廊柱。冬日的暖阳就包裹了我,泥土的腥气也弥漫在我的周围。这样坐着,不觉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想起屋后有一堆砖头,好久了,也没人去打理它们。既然现在这是我一个人的家,那我就来拾掇拾掇它们吧。
想去邻家去借一辆小推车,把屋后的砖块推到屋前,垒好,结果没借到。那么好吧,就让我拿起那根古旧的扁担,看我虽不坚实却也并非稚嫩的肩膀能否承受这些砖块的重压。
于是一挑一担的,我将砖块挑到屋前,最后垒好。虽是汗流浃背,连棉衣也脱去了,但当时并不觉得怎样劳累,有的只是莫名的欣喜与激动。可翌日一醒,就觉得肩膀阵阵酸痛。这种痛说不出从何处袭来,只觉得扩散于整块肩膀,使我稍一用力,就觉得两肩双臂都发酸发软,像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扭头看去,肩上已是深深的两道深深的血印了。
于是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他宽大坚实的肩膀。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挑着两个木桶,赤脚走到村中央的古井边,打满了两桶水,又挑起担子,一步一晃得逛到家里,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水印;
那是一个活虎生龙般的年轻后生,雄姿勃勃,握着钢枪,步伐矫健地走到边疆的哨卡,立正,任你寒风吹彻他也岿然不动;
那是一个强悍而柔情的中年汉子,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娃子顶在肩头,一手扶娃,一手掌犁,硬是在新春的沃野上开垦了三圈新土。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父亲肩头那个哭哭啼啼的娃子就是我。后来,渐渐衰老的父亲背不动他日益茁壮的儿子了,却要背起一个沉甸甸的家。常想起父亲背我耕地的情景,现在他肩头的担子要比那时沉重得多。他走得并不艰难,然而劳累;他走得并不迅速,然而稳健。岁月流逝间,不知有多少血印潜伏进父亲的肩膀。终于,那肩膀变得宽厚坚实,为我支撑起一方湛蓝的天。
我不再在意双肩的疼痛,也不再留恋温暖的被窝,因为我已是这家中的男子汉。我起床开门,阳光立即洒满了我的房间,今天又将是温暖如昨的一天了。
(完)
2009-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