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的红枫林

《少林寺》风靡全国的时候，很多人已经不满足于看武打电影读武侠小说，而是爬山涉水去拜师学艺，都梦想成为武林高手，一代侠客。我就是那时那股潮流里的一员。

开学不久，便逢一个叫宏的师妹过生日，教练组织大家在宿舍里为她庆祝。她买来很多啤酒，水果瓜子和糖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有一个蛋糕。那晚大家过得很开心，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了大半夜，才尽兴而散。但我发现那一天晚上没有一个人为她送上礼物，看她那么辛苦的忙碌，那么破费的买东西，感到有点过意不去，第二天去买了一本硬记本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我是个爱卖弄文笔的人，在送给她的本子上写了一首祝福诗，题目就叫做《失血的红枫林》，很朦胧的一首朦胧诗。这首诗让我后悔了很多年，我真的不因该去写这东西。本是一首祝福的诗，读起来却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伤怀。这伤怀却在师妹的心里打了一个不小的颤儿，于是她的心结就打不开了。

来年的春天，第二个学期开始的时候，我就成了我那班的班长。由于家里并不富裕，所以我花掉的生活费还不到其他同学的一半。除过一天三顿半饱的饭，我是不会再多花一分钱的。宏买零食的时候，总会给我一份，怕伤了我的自尊，所以每次都是多买几份，先给别人，然后给我。我最怕最怕的就是星期天，一大早宿舍里就走得空荡荡的，全都三五成群的上街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蒙头大睡，一直睡到吃午饭，这样就省掉了一顿早饭的钱。师妹会差人来找我，说三五个人约了一起去玩，我从没答应。有一次师兄弟们傍晚从街上回来，给我带来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吃过的砂锅，我饱餐一顿。后来知道是宏买的，我尴尬了很长时间。我感觉到师妹对我的同情，这让我更加自卑和难为情。

所以再逢星期天我也会出去。出去也没地方去，跟着一帮子小师弟花一块钱去简陋的录像厅看录像，可以看一天，差一点把眼睛看炸。受不了，后来我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黄昏的时候饿着肚子下山。师妹看出来了，她就会找个借口让我纠正她的动作，答应买东西吃作为回报。

她总是一副快乐的样子，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她成了我们班最活跃的女生。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反感她，我觉得她的性格像个男孩子。

第三年的时候，我就成了一名留校任教的教练，我把自己变得冷酷，讳莫如深，故意和她疏远关系。而这一年，师妹要毕业了，她是我们那一级坚持到最后的不多的几个，其他人都辍学了。她这么苦撑当然也是为了等我，这一切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我在这一年却和另外一个女孩谈起了恋爱，就是我喜欢的莞尔贤淑温柔如风的那种。师妹就是这个时候悄悄离去的。巧的是，她和那个女孩是大通铺上的邻位。她无意中看到了师妹宏的那些的日记，里面全部是她对我的关怀和痴情。女孩全部告诉了我，于是昔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的显现，我恍若梦醒。她的文笔也不错，我是知道的，满满的一本子文字，如痴似醉，如泣似哭，感动得那个女孩掉眼泪，这也是他离开我的理由，她说她做不到像师妹那样去爱一个人，她应该为师妹让一条路。我知道她是在找一个荒唐的借口。

我无法想象她所写的东西有多么感动人，我也没去想。我只想到，感情是不可勉强的。那一次两个女孩同时离开了我，一个我觉得真的太傻，一个假得太傻。师妹去了北方的城市打工，我在学校里工作。我们有书信来往，在信里她含蓄的坦白，还是一如既往的要等我，我没同意，一如既往的回绝，并疏少了和她的书信往来。后来我离开了武校，彻底的和她失去了联系。

大约过了五六年，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了当年的师兄，他告诉我她还是孑然一身，还在那个城市里打工。她一直在打探我，还在等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吃惊也很内疚。也许从一开始我们都错了，但却不知到底是谁错了，我们就这样一直错着走下来了。

我没有和她联系，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在结束错误还是延续错误。迷茫中，那火红的红枫林似乎成了难以穿越的鸿沟，横在了我和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