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令下的那只手(一)
残肢令下的那只手(一)
马昊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主任刘大炮的,说是今天派了一个操纵工,让他安排一下。马昊心里终于出了一口长气,心里骂:“妈的,老子都等不急了!"他急匆匆的进了炼钢厂的大门,两只脚在地上刹出了火,才把那辆破自行车停下来。等他爬上铁梯子上了二楼,就看到工人们都到了,炉膛里的火光冲天,照得每一个人红光满面。早班的班长李民田汗流满面,不满的唠叨:“我说老马,你能不能早一点,每天都是迟到!”马昊笑笑:“唉,睡过头了!”他给李民田递了一根烟。
等交接过班,马昊这才进了操纵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新来的女人,她叫晓晓,是他的小学同学,一个镇上的。多年前嫁给了镇上一个卖羊肉的,虽说是一个镇,但镇子太大,彼此并不来往。女人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老同学,原来你当官了呀!”马昊哭笑不得,说:“你别损我了,这也算是官儿?”女人有些羞涩的把马昊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说:“呆在家里太闷,出来找事做,没想到投到老同学的麾下了,请多多照顾呀!”。
马昊的一张嘴是铁做的,死的他都能给说活,这会儿他却有些语塞,只顾傻傻地笑。马晓晓小学上完就辍学了,一直帮家里人搭理杂货店。马昊经常去她那里买一些学习用品,顺便聊几句。马晓晓长得很漂亮,马昊曾经在心里想过,倘若娶老婆,应当娶像她这样的美人。所以在他初中读完踏上社会大门以后,首先想到的是打探马晓晓的事情,倘若她没有对象,那他就追她。
岂不知人家两年前就已经定亲了,年底就结婚。马昊心情失落了好一阵子,直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但往后找媳妇,他一直都是以马晓晓作为参考,只能比马骁骁强,不能比她差。但命运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不久做骟匠生意的父亲去世了,留下他和年迈的母亲在两间破旧的土房子里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婚事就这样给搁置起来了。其实马昊心里也明白,他这种处境,想娶个漂亮的,那只是一种妄想,像母亲说的,这辈子聋子哑巴要是能娶一个就算不错了。所以熬到二十四五的时候,族人给他说了一个对象,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很快了结婚生子,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别看他能说会道,可一旦扯到婚姻爱情方面,他只能叹气,嚣张的气焰当时就消大半节子,他是在没有啥可讲的。他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儿女一大把了,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他那这话跟朋友说,朋友就数落他:“别不正经了,没有爱你那几个孩子是哪里来的?没有爱那你的爱在哪里?没有爱你去离婚啊?”
马昊觉得说不清,他觉得他这一辈儿的人都是洋芋头,不懂,说也是对牛弹琴。他觉得窝心,但他只能窝在心里了。
马昊下了班,把破自行车骑得飞快,脑子里满是马晓晓,过去的,现在的。以至于在下坡的时候忘了用脚刹车,结果车子冲到了路下的田里,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回到家里,睡意朦胧的夫人硬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他弄吃的,马昊看到自己手上流着血,忙说:“今晚不饿,别弄了,睡吧!”
女人也没说话,一头栽倒被窝里去了。马昊在炕沿上作了很长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发什么愣。过了一阵子,他突然站起来,借着灯光上下打量自己,最后把目光留在那双皮鞋上。那双面目全非的火车头皮鞋不知是么时候裂了底,一只鞋的前面张着嘴,乌黑的大拇指毫不客气的露出头来。马昊动了一下脚,大拇指就像缩在壳子里的乌龟,跟着伸了一下脖子。
马昊笑了,他又想起马晓晓扫射他的那双眼神。
第二天下午上班的时候,马昊特意换了一双前不久刚发的劳保皮鞋,并早早的赶到了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