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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记

2013-10-15 23:39 作者:九命老猫 阅读量:324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哼叔”三十五六,还没婚配。

“哼叔”的老爸“老哼叔”急得要“尥蹶子”,只要家里来了客人,不管七大姑八大姨,还是表哥表弟舅舅舅妈,逮住手就不松开,往往客套不了几句,就立马拉长了胖嘟嘟的脸蛋,愁眉苦脸地说:“你们也给俺家‘哼’操操心,中不?快四十的人了,搁在我当年,他都会唱二人转了……”

“老哼叔”这话可真不带吹得。想当年,他家穷的老鼠去了都会哭着离开,全村人都认为这孩子没戏了。想想也是,上面四位祖宗,爷爷瘫痪,奶奶瘫痪,父亲瘫痪,只有母亲还好点,半瘫痪。一年到头,全家就指望“老哼叔”挣那点工分,不是村里照应得及时,五根脖子都要饿断了仨了,还媳妇儿呢,“八妇儿”吧!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年县里组织去黄河出了一趟“夫子”,“老哼叔”的屁股后面竟然带回来一只“百灵鸟”。要模样有模样,要手巧有手巧,还不嫌弃东屋并排躺着的四个瘫子,嘘寒问暖,端屎端尿。转过年,正当大家琢磨着这只“百灵鸟”说不定哪天呆不住就会飞走了的时候,“哼叔”哭着喊着降临了世间。

那时候,“老哼叔”多神气啊,逢人就讲,“别看我穷的叮当响,一口字正腔圆的二人转,领回一个娇滴滴的美婆娘!”村里那些还没成亲的年轻人,当时羡慕地恨不得立马去学什么劳什子的“二人转”。

可是现在,“老哼叔”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儿子的婚事就像一座大山,压垮了他曾经牛一样健壮的肩膀。论贫富,全村前十名虽然不沾边,但是十名以后谁敢说个不字?论口才,“哼叔”十几岁时候的一段“鸳鸯板”,可是上了市里广播电台的;论人缘,满打满算,除了年三十晚上,哪一天不是六间厦子屋里人满为患?半个村庄的人都说“老哼叔”是个有福的人,可是“老哼叔”却觉得这些恭维话还不如个屁。儿子都快光棍儿了,福从何来?

说起来,“老哼叔”的态度有些不对。自打20年前,村里上门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东村的,西村的,周边乡镇的,异地他乡的,甚至还有一个远自四川的婆娘为她的亲妹妹自作主张的。不管谁说媒,“老哼叔”都乐呵呵地答应,操持一桌子精美的菜肴,送上沉甸甸的红包,紧撵着“哼叔”前去相亲。按“哼叔”的话说,20年来,他像走马灯似地跑遍了全县21个乡镇,外带四川,云南等地,如果有徐霞客的才气,足可以出一本“哼叔旅行记”了。但是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武则天的碑铭——一字不沾”。

原因呢?

“原因?问他!”每每父子俩坐在一块儿,说起这事儿。“哼叔”总是翻一眼“老哼叔”,气哼哼地说。“早些年,人家愿意,他嫌人家穷;后来,我愿意,他嫌人家带孩子;现在,他倒是恨不能是个女的就行了,可是没人上门了!”

“怨我?怨我?”“老哼叔”一听这话很不乐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口沫四溅地开始演讲,“也不看看你那熊包样,胖起来像个圆,走起来像个拳,小眼儿一眯缝,就剩下一条线……”

“那还不是你生的?照照镜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老哼婶”在中间拦的紧,爷俩非打起来不可。据说,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最后,爷俩除非不见面,见面就能看到他家房顶上冒火星子。更厉害的,亲戚朋友都轻易不敢进他家门了,“老哼叔”张口闭口就要“儿媳妇儿”,谁能受得了?这又不是赶集买捆大葱,只要交上钱,立刻就能提回家。

最倒霉的就是“哼叔”的二舅,由于住得近,就算不去“老哼叔”家走动,“老哼叔”也要拄着拐杖隔三岔五地逼到门上去。逼得二舅没招了,自己买了东西东家跑西家溜,磨破嘴跑断腿,好容易遇上邻村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答应给“哼叔”说个媳妇儿,但有一个条件,跑腿钱200块钱。

“没问题!”二舅满口答应。心说,不就200吗,2000也中,只要我的耳朵不至于磨出了茧子,还能让当年为了全家迁到这里费尽心机的姐姐喘口气,再大的困难也算不上什么!因此,从媒人家出来,二舅就颠颠地跑到“老哼叔”家里报喜去了!

喜从天降啊!

“老哼叔”高兴得忘了形,拍着桌子大吼:“200?才200?”

二舅憋着笑点了点头。

“美金?”忽然,“老哼叔”盯着二舅,双眼珠子忽然骨碌碌转了起来!

“老东西,管他什么金,就是20根金条,这事今儿也要定下来!”看着“老哼叔”疑神疑鬼的样子,一向沉默寡言百事不问的“老哼婶”猛的站起身,一锤定音。“老哼婶”是个明白人,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次再犹豫,就真的可能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

“是这样,媒人说了,后天,去他家见面,人家是个老姑娘,还不到30岁,让咱准备点好吃的好喝的,最起码也是表示诚心不是?“二舅”看了看“老哼叔”,说道。

“哈,中!你说买啥就买啥,美金都花了,还在乎一点鸡零狗碎?”“老哼叔”看了看一旁紧绷着面孔的女人,急忙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暗暗叨咕:什么给人家姑娘买吃买喝,还不是最后都归了媒人?这事情要成了还行,不然,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恩,就这样,后天我也去,悄悄看着,哼,玩儿我?没门儿!当年我就是靠这个把媳妇儿哄进家的。

“对了,听媒人说,他和你是多年的老相识了,”说完正题,二舅忽然打横里插了一句,“说是黄河口那时候的事情,不过,看他神色,对你并不怎么待见……对了,他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叫啥阿俊的,没出嫁呢,还和他介绍的这个女子是不错的朋友呢”。

“啊,有这事儿?”“老哼叔”抽着喇叭筒愣了会儿神,又问道,“他姓啥?”

“姓郝啊,郝大麻子,外号。”

“他啊!”“老哼叔”一听,一时间,脸色由清变白,由黄转黑,最后变成红布一样,眼珠子都要蹦出了眼眶,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刚想说什么,一旁的“老哼婶”一把把他拽回沙发里,阴着脸说道,“你还好意思发火?我告诉你,再大的仇恨也该消停了,都七老八十了,还记着那些吃酸喝醋的旧事干嘛?现在,他答应给孩子操心,就是原谅你了,不许你打岔,坏了大事!”

“老哼叔”沉默了良久,一拍大腿,下定了主意,明天一定得去,就算磕头烧香也要求他给好好操操心,丢上这张老脸不要了!虽说当年,他在黄河口抢了“哼”他娘,却也毕竟是“哼”他娘自己愿意,赖不着自己啊!我说他要200块钱呢,原来是为了堵当年那件事啊!

只是,“老哼叔”毕竟年纪大了,腿脚还不好,虽说距离媒人家只有三里路,可是转过天,当“老哼叔”背着“老哼婶”一瘸一拐地磨到媒人家的时候,日头已经爬到了正中天。院子里没有一个人,阴凉蔽日的葡萄架下,一只黑花白尾的猫儿正蜷缩着身子打盹儿。好在“老哼叔”耳朵还灵光,透过一只三黄母鸡“疙瘩——疙瘩——”骄傲地啼唤声,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屋子里,两个女声压低了嗓门的对话。

“你看这人怎么样?”一个稍显粗哑的声音问道。

“天啊,和个油桶似地,我都想吐。”一个细细的嗓音带着哭腔回答。

“可他口才还不错,看那段《小寡妇上坟》,拿捏得多好!”

“我看他是神经病,相亲唱这个,整一个彪子……再说,唱戏能当吃还是当喝?”

“哎哟喂,他家可是开着塑钢门窗店,还能饿着你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干,年前那么棒的小伙我都没同意,我要跟了他,我会悔死——”

“老哼叔”听到这里,脑袋顿时肿胀起来,只觉得天也旋地也转,手里的拐棍儿仿佛再也撑不住他那庞大的体重,就觉得身子一歪,叹了一声,“老命休矣”!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将倒未倒,就听身后厕所门“吱扭”一声响,只觉一段圆溜溜肉呼呼的胳膊伸进腋下,一个熟悉的同样压低了的声音轻轻在他的耳边说道,“爹,你来凑什么热闹啊!”一边说,一边拖着他做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我……唉……”“老哼叔”叹了口气,就要哭给“哼叔”看。

“嘘——”“哼叔”一把堵住他的嘴,说,“听——”

“你真不愿意?”屋里,那个稍显粗哑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不!我不嫁给一个矮胖子……”

“哼,电线杆子高,知冷知热吗?”

“不!”

“那好,你不愿意,我愿意!”

“老哼叔”愣住了。

“哼叔”也愣住了。

“老哼叔”看了看“哼叔”,“哼叔”看了看“老哼叔”,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哟,‘老哼’同志咋来了?”忽然,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个一脸虬髯的老汉撞了进来,满脸的难以置信状,“是不是怕‘哼’自己对付不了,你再帮他来一段二人转?”说完,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郝大麻……他郝叔,还是当年那个脾气!我是来看看儿子是不是少带了什么东西的。”“老哼叔”极其不自然地掩饰了一下,讪笑着说,“几十年没见了,你还那么壮实,当年多亏了你啊……”

“得,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年有那磨牙的工夫,我……”老汉顿了顿,忽然冲着屋门喊了一声,“谁家相亲要相一上午啊,我说俩闺女,该出来了!”

话音落地,房门“吱扭”开了,两个30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高个长发的女子冲着老汉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哼叔”一眼,就扭着腰肢,“嘎登嘎登”地离去。只剩下一个稍矮但却白净温良的女子在和暖的阳光里低下了头。

“爹,当年多亏大叔什么?”短暂的静默之后,“哼叔”忽然问道。

“彪子——”没等“哼叔”说完,“老哼叔”一巴掌打了过去,幸好“哼叔”躲得快!

“哈哈哈,这事不着急问,以后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老汉拍了拍“哼叔”的肩膀,一样胳膊,嚷道,“阿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让客人进屋喝茶?

“老哼叔”抬起手挠了挠头皮,看了看转身进屋的女子的背影,两滴眼泪差点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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