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令下的那只手(二)
马晓晓已经到了,她正在操作室里和上一班的女人聊天。看到马昊,灿烂的笑了一下。马昊没进去,朝她挤了一丝微笑。他的眼睛深度的近视,他不能确定那是否是对他的微笑。但他想自己眯着眼睛努力的去看明白的那种样子一定是很可笑的,所以他马上就走开了。
李民田从后边给他一拳,笑嘻嘻的说:“老马,你好福气,走了一个赛金花,来了一个塞西施!”马昊那眼瞟了瞟操纵室说:“别胡扯,那是咱的同学!”李民天惊呀地:“那好啊,那就是缘分啦!别像那个赛金花,一幅自命不凡的样子,谁也不放在眼里!”马昊今天不知咋的,嘴变得安份多了,笑笑,没接茬,把叼在嘴上的烟不停的挪来挪去,那样子有点高仓健的酷。
马晓晓对操作工作一窍不通,需要马昊不停的指点,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要呆在操作室里教她。马晓晓的动作很夸张,点了按钮就不知道松手,所以炼铁炉里的三根木梁般粗细的电极就要跟着大幅度的起落,一连跳了好几次闸,折腾得外面的三五个炉工手忙脚乱,不停的朝操作室里吆喝。
马晓晓已经不是当年清纯羞涩的女子了,她好不掩饰自己朗声的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高耸的胸部跟着一起跳,抖落了满屋子的她身上的芬芳。马昊火爆的脾气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他无奈的跟着她一起笑。
吃午饭的时候,炉工们都不依不饶的朝马昊嚷嚷,说马昊是拿兄弟们的生命逗美女开心呢!马昊坚决否认,却拿了烟不停的塞工友们的嘴。
熟悉了的马晓晓很开朗和随和,很快就和衣着脏烂的工友们混熟了,大家常拿马昊和她开玩笑,马晓晓总是一笑置之,不愠不怒。她喜欢吃吃瓜子,每次上班都要带一些来。她总要拉着马昊坐在操纵室,和她一起吃,马昊的嘴对西瓜籽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嘴里咕咚了半天也磕不开一个缝儿,却让牙齿咬到了舌头,疼得跺脚。马晓晓被他惹得格格笑,那张妩媚的脸在窗外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且飘忽不定。马昊觉得自己晌午喝的那点儿酒劲儿又上来了。两人聊来聊去就聊到了马昊的老婆,马昊就一下子真的醉了,他唉声叹气的给马晓晓讲了他这些年的坎坷和不如意。他本是一张会说的嘴,再加上一点儿伤感的佐料,听得马晓晓泪眼婆娑,无限同情的望着他。
这让马昊感叹不已。他的老婆他打一顿都不肯掉一丝丝的眼泪,可马晓晓就不同,他几句话人家就要噗噗的落泪。人常说女人是水做的,看来一点都不假。而且他有了更多的感触,好女人更应该就是纯美的酒做的,会让男人醉.......
开朗的马昊突然变得安静了。工友们骂他伪君子,在马晓晓面前装优雅。马昊提不起调子和他们闹,只是不停的抽烟。
马昊病了,他没有回家,睡在宿舍里。早班的人回家了,晚班的人上班去了,屋里屋外都安静了,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本是一点的感冒,吃点药就没什么大碍,可他赖的去上班。他怕看到马晓晓,却又迫切地想着上班去见到她。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了,打马晓晓来到他的班做操作工。他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他已经是树大根深,儿女两三个。老婆虽然粗糙,但也勤劳,屋里屋外她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么多年打打闹闹的过来了,她始终都没有离开这个家。马昊每次都把她打得浑身是伤,她不哭,每次都是跑回娘家,伤好了就给娘家人送了回来。后来娘家来了弟兄两个,要给姐姐讨公道,言语不和,两对一的战争就在马昊家里展开了。那一次是马昊记得的老婆唯一一次的掉眼泪,她死死的护着马昊,不让两个弟弟伤到他。打那以后,,马昊再打了她,她就不回娘家,在炕上睡几天,好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马昊有时候也会感到一丁点的内疚,但一想到老婆一幅不依不饶的悍妇的样子,他又心里又有了火气。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他有所收敛了,人说夫妻有七年之痒,他都过了两个七年之痒了,他感觉自己脾气也变得好了。更不可忽视的是,每次夫妻战争,两个楞头儿子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女儿都站在老婆的一边,不敢动手,却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那场面让马昊有些泄气和伤感,他不得不收紧他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