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我在酒店里办了入住手续,将行李放置在房间里,一个人转到大街上,找了一家饭馆,囫囵了一碗面条,又呷了啤酒,吃饱喝足了,就到大街上闲逛。
这个邻着戈壁滩的小县城,大街上人稀车少,远无西安的繁华热闹,不过呢,对我这个在戈壁滩上窝了一星期的人,这里,就是繁华的都市了。这里可以买书来读,还可以挑选自己钟意的饭菜,更能在街上看人来人往,又是满眼的绿,远比那满目荒芜鸟不生蛋的戈壁滩强了千百倍。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感觉亲切、温暖,就找了千百借口和陌生人搭话。碰见一家超市,毫不迟疑就进去了,前前后后的瞅看,心里还思想着,要是在那戈壁滩上,也能有这么一家商店,随时进去了,店主微微一笑,任你挑拣,不急不催的,那样,该多好啊。
买了咖啡,又顺手提了一条黑兰州香烟,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醇厚、绵缠的黑兰州,对我这个二十年烟龄的老烟枪,那是必备之物的。付了钱,推门出去,却望见了一个擦鞋的妇人。
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看见了顾客,热情的招呼:
“老板,擦鞋不?”
我看着脚下的凉鞋,呵,两个多月了,没上过鞋油的,总是在酒店里用擦鞋布拂拂灰尘,上点鞋油,也不错的啊。
“多少钱?我是说,一双鞋。”那年啊,在南边的一个小城,一个六十多岁的瘦瘦矮矮的老头,满嘴当地土语,听不大懂,问价时,伸出两个指头,我重复了一句“两块”,老头点点头,擦完谢,老头指着我的左脚,右手的食指和中伸了一次,又指了我的右脚,两根指头又伸了一次,莫名其妙,两块钱变成了四块。
“两块钱。”这个妇人倒爽快。
“我是说一双鞋。”
“当然是一双鞋啊。”
老妇人弯着腰,两手来回不停。她的脸上,蒙着围巾,这个地方,常年四季都刮风,女人就从小养成了蒙面的习惯,我只能看见她的两只眼睛,清澈柔和。
“收入还可以吧?”
“一天收入七、八十块吧,还过得去。”
“家里有地吗?”
“没地了。我男人当年从村里出来进了工厂,吃上了商品粮,我也就跟着进了城,前两年男人下岗了,我就找个事做,补贴家用。现在我们还不如他那几个兄弟,他们农忙时在乡里种西瓜、收棉花,冬里就到县城住,一年的收入比我们多多了。”妇人感慨着。
“鞋擦好了,老板。”
我递给妇人两块钱。
“再给一块。”
“不是两块么?刚才说好了的啊。”
“你听错了,我们这儿擦鞋都是三块钱,不信,你去问问她们。”妇人手指着马路对面,那里也有三个擦鞋的妇人。
“我没有记错,特意问清楚了的,明明白白说的是两块的。”
“老板,真的是三块。”
我无话可说,又递给妇人一块钱。
“钱我给你。但是,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我盯着妇人的眼睛,这双眼睛,竟是如此的浑浊,戈壁滩常年的沙尘风,吹的吧?
市场里传来一阵吵闹声,三个城管和四个小贩吵吵闹闹的。这些往日里鄙夷的城管,今天嘛,怎倒感觉有点亲切哈。
这个世界,如此复杂,怎几句话就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