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
满眼不堪三月喜，举头已觉千山绿。————辛弃疾《满江红》。
--题记
一日归回
客车终于驶向家乡熟悉的高速公路上。在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中，我一直趴在窗上看外面的景色。
久违的一幕映入眼帘。
满山遍野的绿中夹杂着黄灿灿的马榴花；和风吹送翻起了一轮一轮的绿波的梯形麦田；近在眼前傲然地耸立在公路两旁的白杨树。
难得有空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返回相隔一千余里的故乡。
到家时，已是黄昏。那只充满灵性的黑狗远远就看到了我，从家门口跑过来，围着我嗅来嗅去。摇着尾巴欢蹦乱跳的往我身上窜。
进了家门，直奔向爷爷的卧室。
他同我讲话。声音虚弱无力，眼角泛着眼白。嘴角却不忘带着微笑。
带回的土特产给好吃的父亲，母亲为我剩上最爱吃的家乡菜。
吃过饭后，我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二日山谷
明媚春光的早晨，同父母去山谷沟里的田地种植玉米。我和母亲先到达。
春天的山谷，野草葱郁。到处都是黄灿灿的马榴花。澈蓝的天空中飘着白云，鸟声在山谷中回荡。我随意的在马榴花旁摆姿势。在黄沙坡上肆意的翻滚。她按下快门。
我说，给你也拍一张。
她站在山谷的马榴花旁，穿一件初入夏的衬衣。她看着相机的镜头，脸上绽放慈祥的笑容。我按动手里的相机。听到它清脆的咔嚓声。
父亲赶来后，着手开始播种。小型的手扶拖拉机。父亲在前方耕地，母亲和我在后撒种。忙里偷闲拿来相机，抓拍下一幅农耕的照片。
耕种结束后，三个人在田野里拔了许多的小蒜。这是黄土地特有的野生菜。
想着用它来搭配肉做一顿美味的饺子给爷爷吃.
三日饺子
黄昏时分，父亲买了新鲜的猪肉回来。母亲把准备好的萝卜丝和猪肉剁在一起，我和起了面。
半个小时过后，饺子馅成形。
和母亲一起包饺子，她一边包饺子一边对我絮叨。
不一会功夫，饺子瞬间次成被赶往池塘里的鸭子。水沸腾起来，就陆加入凉水。如此三番两次的煮。再掀开锅时，一只只翻了肚皮，胖胖可爱的饺子，凹了下云。可以出锅的时候到了。
端来爷爷的碗盛上。
他只吃了半碗，20个左右。
饺子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此时，他因病痛竟也只吃了那么点
又一锅出来了。
我和妈妈吃了起来。
饺子鲜嫩可口。
在北方，饺子是除夕一家人团圆时的食物。
和着面，擀着皮，包着馅。
有我，有母亲，有爷爷。
他善于厨艺。
一碗碗热腾腾的饺子出了锅。
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吃饭。
他要先给围在身边打转的狗与爬在一旁馋叫的猫吃一点，自己才能动筷。
那些年，那些往事，我始终忘不了。
四日争吵
用午饭的时候，爷爷剧烈的呕吐起来。
呕吐物是些清水状的痰。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的心绞痛起来。
同父母商量着给他治疗的问题。一句不和，便起了争执。
我的情绪激动异常，歇斯底里，无法控制。
母亲说，年龄大了。没有办法的事。
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起的争执。
对他的感情，常人难以体会。
半句不吉祥的话，都不愿听到。
五日看病
一大清早，父亲云请了方圆百里有名的老中医。
把爷爷搀扶着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老中医给爷爷把脉，观相，用仪器检查他的腹部。
风烛残年，百病缠身。
这是结果。
父亲随着老中医去取药。
爷爷在阮里的藤椅上躺下来，晒起太阳。
半个小时后，父亲取了药回来。
中药、西药、补药。
我和爷爷说，等这些药吃了，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六日修指甲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洒在院子里。偶尔有风微微的扶过，带过一丝丝凉意。
爷爷坐在藤椅上。我在他的身边。
他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大好。我心里想，那个老中医，医术还行。
他翻看着自己的手掌，看来看去。
我说，你看什么呢？
他说，剪剪指甲。
我回屋取来指甲刀。
他的指甲厚而长。我小心翼翼的剪着。一边剪一边问他：“痛不痛。”
他摇了摇头。
我继而大胆的剪起来。
剪完后，他看看。满意的放下。
唯一一次给他修指甲。
七日幼苗
卖苗子啦，卖苗子啦。
听到吆喝声，我拿看扫帚跑到大门口向外张望。
原来是付子里来了卖苗子的人，推着自行车在村头吆喝。没一会功夫，就有人围了去。我赶着凑热闹，丢下手里的扫帚，跑了过去。
一尺高的西红柿苗，一根手指高的青椒和茄子。
我看了看，各拿了一把。
“多少钱”？我问。
“2元一把”。卖苗子的人答。
“一把有多少”？站在我旁边的邻居问。
“20棵”。
挺便宜的。我心里琢磨着。
“这么贵，便宜点吧”？邻居讲起价来。
卖苗人不说话，只是笑笑。
我付了钱，带着战利品回家。
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种植了不容易成活。在院子里找了个阴荫地放下，正准备起身去做中饭，忽听到爷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拿水泡起来。
找了一个盆子，盛上水。把这些被土包裹着幼小植物的根部泡入水中。
我回头望了望爷爷说：“行了吗”？
他点点头。
吃过中饭，睡了个午觉。黄昏时分，太阳终于不毒了。母亲也正好赶了回来。就一起去菜地里移栽那些幼苗。母亲改不了唠叨的毛病。一会嫌西红柿苗太大了了，一会又嫌茄子苗太小了。
种好后，又去提水来浇灌。
乘凉的爷爷，看着我跑来跑去。
他拄着拐棍，到地边看了看蔬菜。又拄着拐棍到他的藤椅上躺着。
病后的他，言语及少。
我多想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立无援。
宛如这此在风中弱小的幼苗一样吗?
八日洋槐饭
早上起床后，母亲已经做好了小米粥。她与爷爷已然在一旁吃开了。只是四下里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我爸呢？我问。
窜门去了，母亲答。
我洗了脸，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拿了碗，盛了小米粥吃着。
妮子，给你摘点洋槐花吃？
父亲端着空碗回来，站在院中看到正在吃饭的我，叫着我从小被他叫大的昵称，笑哈哈的说。
啊！洋槐花开了，可以吃了吗？我惊喜万分的问。
可以了。父亲说。
好呀！那我也去摘。
走吧！父亲把手里的碗往窗台上一放。
我高兴坏了。丢下手中的碗，换了双鞋。拿了个篮子，就跟着父亲出了门。
啊，果真是洋槐花开了。
还没看到洋槐树，那股清香的气味就飘了过来。甜甜的，淡淡的，很好闻。
到了，到了，看到了洋槐树。原来是长在猪舍旁的一片小树林。一棵棵形状各异。树枝上一串串洁白如雪含苞欲放的槐花被科槐叶簌拥着，一嘟嘟甚是诱人。还有一些已经开了的洋槐花，似蝴蝶般在微风中轻轻飞舞。
父亲拿着镰刀去挑那些含苞欲放的往下钩。我蹲在地上往篮子里捡。不一会功夫，就捡满了。你们一定感不解吧？为什么不要那些已经开了的花。这是因为这些还未开了的花蕾，营养最为丰富，入口最为鲜嫩。
回到家，迫不急待的把串串洋槐花撸下来。放到水里，清洗干净，忍不住的抓起一把，塞进嘴里，一份甜从心底而生。
洋槐花和着面粉，拌上小葱，再搁上盐和香油搅匀了。做成了洋槐团子。临近中午的时候，洋槐团子上了锅，蒸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熟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爷爷的胃口比常日里见好。
真是难得的佳肴。
九日韭菜饼
搀扶着从厕所里出来的爷爷走路的时候，看到了菜地里长得旺盛的韭菜。爷爷站住看看，模糊不清的咕嚷了两句。
想吃韭菜饼吗？我问。
嗯。他答。
我把爷爷送回家一，便到菜地里割韭菜。春天的韭菜气味浓郁，带着乡土的气息。将割来的韭菜，细细摘除。放在水里清洗后，用刀切好。切好的韭菜同炒好的鸡蛋，还有泡好的红薯粉条拌在一起。搁上盐，加点香料，滴点香油。香喷喷的韭菜馅做好了。
用冷水和面。包饺子，热油锅。
傍晚，父亲母亲回来时，自是一锅做好了的韭菜饼等着他们。
外焦里酥，韭菜芳香。
十日离别
转眼，我和公司请的假期到了。这日要返回上海。需坐汽车至郑州再转乘到上海的火车。
中午临走时，和爷爷告别。叮嘱他按时吃药，好好吃饭。一再的和他说，过不了几日。我会再回来看他。
他嗯嗯的答应着。
父亲送我去汽车站。看我买好票，送我上了车。车子准备出发。他起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
车子发动，我终于难过地流下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