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线见闻
有人说,如果你没去过高原,你就没有真正见过天和云,如果你没去过西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堂。西藏,有一种魔力,让去过的人流连忘返,让没有去的人心驰神往。都说川藏线是最美的,但最艰难的一条路,而现在是雨季,遇上泥石流、塌方,那就更加凶险。我们多少有点忐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路了。
上天对我们好像格外开恩,一路上都是好天气,晴朗而又凉爽,开始的路很平坦,一排排树木,一座座青山,闪跃而过,只是到了水磨镇,与映秀一桥之隔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前面的车子似一条巨大的长龙,由河的这边跨过桥梁,盘旋而上,一直排到了对面的山顶上,打听才知,昨晚7点时候山那边公路拐角处因下雨翻了一辆货车,警察正在处理,山道路窄,所以至今快到晌午还没有放行。等待,也只好等待,中间是碧绿蜿蜒的岷江,两边是翠绿的青山,路旁星星点点两三处农家,风景倒不错,货车司机们早就见怪不怪,睡得正酣,乘客们在车下坐的坐,站的站,走的走,打发着无奈的时光。沿路来到小镇上,在一家小饭馆里,我们邂逅了当地的党支部书记,羌族,一个爽朗乐观的人,热情的向我们介绍当地的情况,地震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好在他们村人员伤亡不大,震后各方支援,恢复很快,劫后余生,很是感慨,谈起他的家庭和生活,虽说平常之家,却安然满足,60岁了,看上去却像40岁的样子,我不信,他拿出身份证向我证实,也许是这儿的山水养人,也许是他的性格造化。吃完饭,已是下午两点,对面陆续的有车过来,我们这边车队却没有半点放行的迹象,问交警,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至少2个小时以后,司机最后决定改道汶川。
汶川、映秀,因为地震名闻世界,因为伤亡惨重而留名,这真是人间的悲剧。西下的夕阳斜斜的照在一栋栋崭新的房子上,拖着长长的影子,房子,可以重建,可是逝去的人呢,那失去了的父母、失去了的儿子,还能回来吗?人们心灵上的创伤,是否已经过去?我不敢问,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县城中人也不多,店面冷冷清清的,菜摊子周边更热闹一些,是准备晚餐的时候了,葵瓜子正是成熟的季节,新鲜的,刚从地里摘下,圆圆的盘子,周边的花儿还没有完全凋谢,瓜子紧紧的整齐的排列着,像接受检阅似地,一个地摊、一副板车,买卖就开始,5元一个,很是诱人,让我想起小时候,在野地里疯跑,跑了很多圈,最后假装喘着气靠在向日葵上,一边偷偷的掰瓜子,一边偷觎着正在忙活的妈妈,那时瓜子还没熟,是不让掰的,偶尔被妈妈发现,总免不了一顿数落,好怀念妈妈的数落,如今再也听不到了。继续往前走,树儿越来越少,荒凉的山坡上,一条条深深的沟壑犹如人脸上一道道的抓痕,丑陋的裂开着,趟着砂石,地震的遗迹随处可见,震塌的房子,一部分还掩埋在沙石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挂了彩,落下的巨石嵌进了它的胸膛,至今仍然停留在那条废弃的国道上。。。我仿佛听到了亡灵的哀泣。看着这光秃秃的山,我不知道,地震、泥石流、塌方。。。这种种灾难,是不是大自然对人类无限破坏的回报?
过了汶川,就进入了藏区,房子的风格悄然发生了变化,山脚下,水流边,一幢幢小平房,古朴、端庄、稳固,在粗旷中,却又装饰精美,流光溢彩。屋边和路旁,见到的是梳着辫子,穿着长筒裙的藏族人,眼睛特别的亮,他们微笑着,一口洁白的牙齿,衬着棕褐色的皮肤,显得更白,有的挥着手,热情的和我们打招呼。不知什么缘故,开始有警察检查,并登记身份证和人数,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让我们心花怒放,可怜的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我们兴奋的叫啊,拿着相机不停的拍啊,司机看着我们,只是摇头。道路,开始颠簸了,沟壑纵横,坑洼遍地,车子像跳梁的小丑,一蹦一蹦的,座位上的行李震得满地都是。
长途跋涉之后,我们来到了色达五明佛学院,蓝天白云下,一幢幢小木房,绛红色,平顶,展布在一座山的斜坡上,层层叠叠,密密匝匝,连绵数公里,颇为壮观。小城的居民都是喇嘛、觉姆,一律绛红色的僧袍,脸上带着高原特有的红晕,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荒凉、遥远的大山深处,会有这样一个隐秘的大世界,是什么力量吸引着人们呢?居住条件很是简陋,一张床,一个暖瓶,尽此而已,没有锁,觉姆说,“你们放心,这里是佛学院,不会有事的”,一脸的自豪。我们多少有点放心不下,贵重的东西只好带在身上,但后来验证了这一点,我在路上只顾拍照,帽子掉了,人家怎么呼唤,都听而不闻,一个年轻的觉姆,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把帽子还我,那一脸的笑容,仿佛做好事的人是我。男女不仅分楼,且相隔很远,大有授受不亲的感觉,洗澡是一件奢侈的事,隔几天定时开放一下,我们已错过时间,正好赶上晚饭,几个脸盆依次排开,和盒饭一样,清一色的素菜,荤菜是禁止的,一点油星也没见,没有胃口,趁着天色还亮,我往山顶跑去。山顶是青青的草甸,上面摊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经幡,据说,它是联通人和神的纽带,人们的祈祷和愿望,写在经幡上,神就能知道,看着到处都是这些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藏文,不知神看得过来吗?他真的能满足每个人的愿望吗?那世上还会有不幸吗?山顶上僧人散布,有的磕头如捣蒜,嘴里念念有词,有的拿着经书,在独自温习,有的几个在聚餐,让我吃惊的是,她们吃的居然是可乐、面包之类的食品,显然,这算是打牙祭,满足写在她们的脸上,这里年轻僧人居多,还有孩子,有的一脸的庄严,有的带着纯洁而平静的笑容,谷凹和山梁上,分布着几座寺庙和佛堂,人们转着经筒,嘴里念着,也有朝拜的信徒,磕着长头,一脸的虔诚。天渐渐黑了,我信步来到辨经院,屋内昏暗的灯光,只能辨认出人的轮廓,房子很大,空阔,这儿他们都是席地而坐,所以没有凳子。装饰都看不是很清楚,可是,到处都是捧着经书的人们,有的窝在过道里,有的蜷在地上,心无旁骛,振振有词,念的什么,我一个字也不明白,不知道他们自己是否明白,只见经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如果不是一身的袈裟,倒很有点像高考前的味道,我有点不知所措,两个小和尚,10余岁的样子,见我站在那儿,一副纯属多余的样子,爬过几步,拉着我的裤脚,正中下怀,我正想找个人聊聊呢,他们对外面很是好奇,可惜的是,他们自小就进来了,能背许多的经书,却仅仅会一点最最简单的汉语,结结巴巴的,诸如哪儿的,什么名字,再深一点,就不懂了,根本无法交流,我只能叹口气。
晚上,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群的几个年轻人,在房里“喇嘛喇嘛的”,肆意的开着玩笑,被服务的觉姆听到了,气得满脸通红,指责她们,说她们这样会遭到报应的,这也许是这儿最严厉的话语了,因为宗教向信徒们出售的,就是未来天堂的门票,他们清心寡欲,苦苦修行,求的就是天堂的位子,同伴们却毫不在意,我很是羞愧,其实,我也不信佛,只是我觉得,宗教,你可以不信,但是,你至少要尊重人家的信仰,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第二天清早,领队又催着赶路,我真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而来?!天葬是看不上了,真是遗憾。汉族人很难想像天葬,人死后,还要撕成一片片的,骨头剁成酱,他们接受不了。我倒是觉得,这是最经济、环保的一种葬法,人死了,埋在土里,腐烂,最后还不是被虫咬了,蚂蚁吃了,天葬,不过是换成了秃鹫,时间更短罢了,有什么区别呢,何必厚此薄彼,把秃鹫的口粮给蚂蚁呢?
路况越来越差,坑多狭窄,多急转弯,弯角狭小,有的就是从巨石下钻过,每小时只能跑20到30码,到处都是盘山公路,犹如盘旋着的巨蟒,从山脚到山顶,又从山顶到山脚,半天功夫就耗去了。但是,比我们更艰难的,还有很多的骑行者,甚至偶尔可见徒步的,他们,也成了川藏线的一道风景,直到过了昌都,路才没有那么颠簸了,但很多地方都限速10公里,甚至5公里,90公里路程必须开满4个小时。天空,永远那么蓝,云朵永远那么洁白,如水晶一般的晶莹剔透,广阔的草原上开满了斑斓的野花,曲折有致的小溪静静的流淌在草原中央,硕壮的野兔(后来有人说这是高原上的老鼠)油光滑亮,一点也不害怕我们,车子近了,它们才有所行动,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打量打量我们,牦牛和绵羊,毫无疑问,是草原上的主角,晒着太阳,嚼着嫩草,伸个懒腰,想玩就玩,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那份悠闲自得,真是羡煞人!远山的轮廓勾画出优美的曲线,天空一尘不染,看着山很近,仿佛跑过去就能扑到它的怀抱里,其实却是远在天边,在米堆冰川,我们就坐在冰山上,听着冰块咯咂咯咂的断裂声,嗅着雪山的气息,感受着冰雪的寒气,雪山,好像触手可及,最后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仿佛还在原地,雪山依旧是那么一点点远,很近很近,又遥不可及。山的一面是白雪皑皑,而对面却是茂盛的森林,人好像在梦幻之中。有时,天空的云彩遮住了阳光,在草原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阴阳相错,变幻出无数的图案。花儿开得正盛,麦子却熟了,黄灿灿的,镶嵌在绿色的草原中,夺目耀眼,春华秋实,两种景致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我们真是目不暇接了。
如果说草原是西藏的底色,山是西藏的灵魂,那么水,就是西藏的性格。惊险雄壮的怒江,磅礴浑厚的雅鲁藏布江,清新秀丽的尼洋河,还有,许多散落在草原之中的湖泊,那一泓泓的碧水,如同绸缎一般,那么温柔、幽邃、宁静、辽阔,高山临湖,云霞倒映,草原、湖泊、天空,融为一体,这里是纯净的圣域,美得让人震撼,让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草原上也有许多的美食,这真是意外的惊喜,酸酸的稠稠的酸奶,让人胃口大开,黄白色的酥油茶,喝了以后让人口颊留香,清香微甜的糌粑,嫩软的藏香猪肉,紧致香甜的牦牛肉,藏香鸡,松茸,鲜香滑嫩。。。。。。一切来自天然,不需要什么调料,就是绝好的美味,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口水直流。只是,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外来的汉族人,湖南、四川居多,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巧遇了我的一个同行,也是老乡,她现在在那儿开旅社,当老板,越聊越近,背井离乡,创业的艰辛在她脸上写上沧桑,成功又带给她丰收的喜悦,不顾天黑路烂,开上她的车,带我们去山上看南迦巴瓦峰,那时,云雾已经褪去,南迦巴瓦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袒露出她圣洁的神姿。那份热情,让人深深感动。这儿木材砍伐相当严重,她告诉我,满满一大卡车,象腿粗的木头,才800元,所以旅社里的桌子、凳子,都是木头的简单加工,这让我心里很沉重,我在公路边的草原上溜达时,看到到处都是白色的垃圾。功利,现代社会的通病,人人趋之若鹜,除此之外,人们都表现出极度的麻木,唯利是图伴随而来的虚伪、自私、奸诈,过度文明所带来的种种不幸,大部分藏民还不是深谙此道,我们曾遇到一个卓玛,提着满满的一桶牦牛奶,刚挤的,我们出高价钱买,她怎么也不卖,说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呢,不过,欢迎我们去她家喝,在古乡镇,我们就住在藏民家里,他们一家8口,三兄妹都未分家,三代同堂,甚是融洽,我们吃了一顿最地道的藏餐,二碗酸奶、一碗糌粑、一大壶酥油茶,外加一份藏香猪肉,20多元,我们还想在他们家吃早饭,但是说要9点钟才行,显然,在他们心目中,还有很多东西比金钱更重要。所以,交通的便捷,没有给西藏人们带来富裕,却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和毁坏我们最后的净土。
一路上,有一点,让我很是不解,就是没完没了的检查,每过一个镇,都要检查身份证,查对人数,而且,我注意到,到处都有兵站,每一个小区门口,都有便民警务站,24小时执勤,临近拉萨,迎面驶过来浩浩荡荡的迷彩军车,连续数公里长,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到底是让我安心,还是让我紧张。后来到了拉萨,我才明白了一点点。我们一路走过来,藏民们都是热情而又友好,真诚淳朴,可是你走在拉萨街头,后面的藏族老太太直撞过来,手把你一扒拉,就像扒开横在路前的一根野草一样,在公车上,根本没有汉语报站名,你问旁边的藏民,他们冷冷的摇摇头,“不知道”。即使你给年老的藏民让个座,他们也是理所当然,大大咧咧的坐下,看都懒得看你一眼,那种轻蔑、冷漠是如此的露骨,好像我们有什么不可解的深仇大恨。雪顿节那天,在哲蚌寺,我更是见识到了宗教的狂热,人山人海,不管老人孩子,一窝蜂的往前推挤,不时有游客抬下来,真是恐怖。拉萨的警察罕见的轻言细语,热情周到,你问一下路,他不知道的话,他会报上去通查,绝对让你满意,全然没有内地的粗暴霸道。
西藏,啊,西藏,让我心醉,让我心痛!